姬廷骑着一匹黝黑的骏马先到了马场上领跑一圈,又到了兰悦之跟前说了什么,这才看向了那个目光正来回寻找自己弟弟的小孩子。
他让其他人先稍作等待,又策马到了应柒跟前说:“有个小姐的马儿使坏不肯让骑,姬宁得先把人招呼了再换了衣服过来,让我叫你等会儿。”
“哦,好。”应柒点点头,显得有些呆头呆脑。
虽然姬廷仍旧没有看出来这孩子有什么区别,但也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他抱有什么恶意,怕应柒一个人无聊,他问:“要不要骑马玩儿?我的可以借给你。”
姬廷的马可是纵横过沙场的黑云,多少人想碰都没机会,可应柒却看向远处摇头:“不,我……不会骑马,我就在这里等宁哥哥过来就行。”
“好吧。”姬廷也不再多同应柒交涉什么,策马去了远处。
应柒又等了快一炷香的功夫,外边儿的冷风吹得他鼻子耳朵都红了,他却像没有知觉一般,一直望着远处山坡的方向。
严六说:“进棚里等吧。”
应柒点点头,刚要转身时,姬辰突然驾着马从后边冲了出来,若不是严六眼疾手快将人给捞回来,这一下估计得撞得够呛。
姬辰骑在马背上毫不自知,歪着脑袋看向应柒,居高临下看着他,得意道:“小乞丐,没马骑,活该!”
“姬辰少爷,还请你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严六提醒道。
“呸!”姬辰愈发猖狂起来,牵着马绳退了些“怎么着,又想打我不成?你追得上吗?”
应柒看着他那讨打的样儿也不急,他蹲身在地上捡了块石头,说了句“我当然追不上”,随后使了狠劲儿往那马屁股上一砸,惊得那马儿一跃就往前面冲去。
“啊!!救命!!快救我!!我骑不了那么快!!”
姬辰骑着马儿尖声叫着奔向了远处,跟着他的家将怕他摔了,忙不迭追上去帮他拉马。
这一动静引得许多人都看向了这边,包括了主看台上的兰悦之,也投过来一副冷淡不近人情的神态,而她身边,二房的夫人似乎是已经在告状,大抵应该是在说“大夫人,你看那臭小子”之类的。
“那孩子也太没规矩了,怎么能那样欺负姬辰啊?”
“估计是刚刚姬辰说了什么惹着他了吧。”
“那他也不能这样啊,一个落魄小子到姬家少爷头上撒野?太不像话了,我们也离他远一点。”
暖棚里的人纷纷议论着,看应柒要站进来,还带着异样的眼光退了几步,像避阎王爷似的。
应柒见了这些人,心里也堵着气不舒服,索性直接不进去,找了处偏僻没人的空地儿等着,一双眼睛望着那些人骑着马儿肆意地在马场上奔走。
严六安慰他说“不用管那些人。”
“哦。”应柒点头,目光看向了博亦侯的世子李瑞霖。
他周围围了好些公子小姐,都在簇拥敷衍着他,把他当成这驯马节里的中心一般。
这样的人不像应柒,他不管做什么别人都觉得是对的,拥有着父母亲和家族的庇护,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而应柒出来游学一趟,还得靠曲渃郡主不情不愿地周济钱财。
应柒一双瞳孔深沉地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他从前只会恨自己的出身,恨皇帝把他从小扔到了泥潭里挣扎,可现在一想到这样的落魄让他遇见了姬宁,他又觉得这十年的痛苦孤单都值得了。
“小柒!”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应柒转过头去看,只见姬宁骑着一匹踏雪的马儿就朝他奔过来了,马上的人装束不似平常,他换了一声白玉色的骑装,将俊美的身形很好地勾勒了出来,身后的披风上,还系了一根暖色的飘带,恰到好处的将他驰马时的美态衬托了出来。
应柒直接看得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美好的人是在呼喊他,在奔向他。
可姬宁确确实实是奔至了应柒的跟前,拉了缰绳驻足之后,他含笑朝着应柒伸出手,说道“小柒不会骑马,来,哥哥带你去。”
那一瞬,应柒什么也不用顾虑了,他只伸出了一只手,姬宁一拉就将他抱到马上搂在了怀里。
“驾!”姬宁一喝,踏雪就载着他们奔向了远处。
这是应柒第一次骑在马背上,他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就只能抓着马儿的鬃毛,往后缩在姬宁的怀里。
“小柒,怎么不在暖棚里等我?是不是别人欺负你了?”姬宁触碰到小孩子冻得有些冰凉的手背,忍不住心疼。
“哥哥不会觉得是我欺负了别人吗?”应柒问道。
“怎么会呢?我的小柒那么乖。”
姬宁说着,将那一双冻冰的手握住了,带着应柒拉着马缰绳,又在他耳边说了句“小柒,抬头看前面,有哥哥在,别害怕。”
瑟缩在姬宁怀里的人听了这句话,应声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
那一刻,不管是天地白雪,还是略过了面颊的风,都彻彻底底地刻在了应柒的脑海里,带给他源源不断的力量。
从今往后,不管在哪里他都不用害怕不用后退,毕竟这世间会有一个叫姬宁的人,永远在支撑着他。
姬廷在前边挥着马鞭喊道“人都齐了,绕着前边山丘一圈,去栅栏那里拿自己的牌子,两炷香的功夫,谁要是没回来,后边儿的比赛也不用参加了!”
“大公子!两炷香也太短了!你倒是马上功夫好赶得及,我们可怎么办?!”
“就是啊大哥!我骑不了那么快!”
“再嚷嚷就真来不及了!一个个儿还不赶紧?!”姬廷边说,马鞭子还往那些公子小姐的马屁股上招呼,“你们先去,我走最后行了吧?”
姬宁带着应柒行过自己大哥跟前的时候,被叱了句“你那马上功夫还带个人,行么?”
“诶,我这骑马可是大哥亲自教的,倒时候迟了,那就先怪当师傅的。”
“嘿!你小子!”
姬廷扬了马鞭子作势要送他们一程,可奈何姬宁早就带着人跑远了。
因着多带了一个人的缘故,姬宁的踏雪跑得并不算快,但也不至于落到了最后被人笑话,他时不时的呼喊绕在应柒耳边,在着却乌山里回荡着余音。
“宁哥哥,你看前边儿!”
应柒微微抬手,指向了前方缭绕着一层云雾的山脚,山下的人烟错落,皆是被这得天独厚景色庇护的人家。
“是不是很美?”
应柒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姬宁的皮肤被冷风拂过后就变得愈发白皙,而嘴唇鼻尖带着点红,再配上他琥珀色的那双桃花眼,笑起来就像雪色流云沾染了绯色的霞,令人心神一滞。
“是……很美。”应柒答道。
姬宁带着应柒到达栅栏处时,博亦侯世子特意在那里等他,见他赶来连忙凑上前“你说你带这小孩儿做什么?跑得真慢,让我好等。”
姬宁径直绕过了李瑞霖答道“我乐意带着小柒,也没让世子等我。”
“这不是想看看你么……”李瑞霖凑上来,又说“方才就想找你了,你这身新做的骑装是真好看,要是配我送你那匹汗血马,肯定更好看!”
“我没收世子的马,世子还是留着自己骑吧。”
姬宁找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牌子,直接将应柒抱了起来“小柒,帮哥哥找找看。”
应柒举着手,专注着在那一堆牌子里寻找熟悉的那两个字,旁边的李瑞霖的还不停地念叨着,直让他想反手捏着拳头往这人脑袋上招呼。
“你怎么不让我找?这小孩儿一看就不识字。”
姬宁作为应柒的半个教书师傅,自然是护着自家徒弟的,他有些忍无可忍地对李瑞霖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李瑞霖也没相道自己还能在这人跟前讨到骂,一时语塞“我……”
“啊,我找到了!”应柒将姬宁的牌子摘下来,故意当着旁边二傻子的面对姬宁软声说道“哥哥,我认得你名字的。”
“小柒真棒!”
姬宁用下巴在应柒头上蹭了蹭,接着一挥马鞭,便扔下李瑞霖扬长而去。
而之后的所有马上比赛,姬宁都刻意地避开了李瑞霖。
连带着射箭时两个人位置为分在一起,姬宁都找了姬廷将位置给换开。
这下博亦侯世子就算是再傻,也看出来姬宁对他不待见的态度了。
被人追捧惯了的贵公子哪里受得了这种冷落?等到了擂台比武该设筹码的时候,他没好气地喊道“本世子想要个奖励,加上去吧。”
周围的人连忙讨好他“世子想要什么?咱却乌山拿得出手的自然不含糊。”
只见李瑞霖朝着姬宁指了指“我要是赢了,要二公子为我特意弹一曲箜篌,怎么样?”
这下除了了解姬宁脾性的人,其他的则开始纷纷起哄“世子,为什么偏偏是二公子啊?”
“这二公子可是不轻易弹奏翎羽箜篌的,世子这要求怕是……”
“诶……如今是世子想听,二公子自然是要赏脸的。”
“是啊,二公子就答应了吧!”
所有人都在凑合着要让姬宁应下李瑞霖的要求,全然不管那温润如玉的人已经变了脸色。
姬廷也有些担心,想要安慰自己的亲弟“宁儿,你……”
应柒直接按着姬宁的手站起了身,正视着李瑞霖,问“凭什么宁哥哥要来取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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