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家的小院里,父亲和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母亲坐在父亲身边做着绣活,而我就呆在自己的屋子里。
自那日李捕头到访已经十天过去了,我每天都是一个人呆着,也很少和父母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怕他们问我亲事如何看待。
整日的心绪不宁,帮母亲做事也总是出错,母亲总微笑的看着我,没有一丝的责怪。
坐在屋里发着呆,突然起身在衣柜里拿出了父亲给我的六片鳞片,这还是父亲给我后第一次将它们取出来。
细细的看着,晚上就着灯光时它们都闪着微光,这白日里再看却呈现出异彩的亮,举起透过窗外的阳光再看,鳞片周围有些许淡淡的七彩光晕,真是太美了!那片被染了血迹的鳞片,红色淡了些许,看着柔柔暖暖的。
轻轻的将六片鳞片放在手中,细细的摸索着,心情好了不少,突然就想到第一次将鳞片放于枕下时做的那个梦,初见到李捕头时竟梦中一模一样,甚是奇怪,不过也就是一个转瞬罢了。
再看着漂亮的鳞片,这些天的郁闷渐渐的淡了,不自觉的想起了父亲对我说的那些话。
其实那天父亲问我对亲事可有自己的想法时,我是很茫然的,我特别想回答一切全凭爹娘做主,在这个世上只有父母才是全心全意的为我好。
可是,心里却有着丝丝的不甘滑过……
母亲说的那番话我懂得,我也希望日后能在他们身边尽孝,谁不想自己出嫁后娘家就在身边哪,可要是让我嫁给徐青柏……我是不愿的。
至于李东煦……我长到十六岁,除了村里的那些耕田种地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男子,相貌堂堂,气宇轩昂,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一双眼眸深邃凛然,两道剑眉浑如刷漆,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唇总是擒着温和的笑,声音浑厚磁性,一身青衣长衫,衬得他身躯凛凛。
虽是短短的相处,却已能看出他做事从容不迫,条理分明,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可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会是我这样一个村姑的良人吗?母亲说的没错,他二十初头岁就如此优秀,日后会更上一层楼的,到那时我将如何自处?
这十天我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些,可是李东煦和暖的微笑却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人贵在自知之明,再看向窗外聊着的父亲和母亲,还时不时的偷瞄一下我这个方向,不应该再让他们为我担心了,去和父亲母亲好好的聊一聊。
起身将鳞片包好放到衣柜里,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面上带着微笑走出了屋。
“爹,娘,中午咱们吃什么?我去准备午饭。”
我乐呵呵说着。
“这还早呢,现在就准备?等会娘去做,你过来坐坐吧。”
母亲看我出来就马上叫我过去坐。
我搬过一个小凳子坐到了母亲身边,看着母亲手中的绣面,图案是并蒂莲花,不用问都知道这是给我绣的。
母亲看我盯着绣面出神,笑道
“姗儿喜欢吗?”
“喜欢,娘亲手给女儿绣的当然喜欢了,不过,娘,您歇歇别太累了,女儿有话要同爹娘说。”
当然喜欢了,母亲一针一线都是她对我的爱。
父亲调整了一下坐姿,认真的与我说着
“好,我们好好听着,你有啥想说的就说,和爹娘不用藏私,只要是你的想法我们都支持。”
“嗯,爹,您放心,女儿想了十天了,觉得应该把心里话说出来,其实我……”
我刚想说话,院外却传来徐青柏的声音,
“三叔,三婶,我娘让我给你们送些菜来。”
“哎,青柏啊,快进来,让你娘惦记着,又来给我们送菜了。”
母亲笑呵呵的起身走到院门口,打开了院门,让他进来。
“三婶,不了,不了,我,我,我回了,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呢,我先回了。”
看到徐青柏我起了身,他一下子看到我在院中,就慌乱的不成样子,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小麦色的皮肤都盖不住脸红,放下菜筐转身就跑了。
“哈哈,这孩子,咋跑得这么快,好像有人在后面撵他似的。”
母亲看他跑的那叫一个快,笑得不行。
父亲看着跑远的徐青柏,又看看我面上无波无澜,长长的叹了口气。
母亲把院门关好,看着整整一筐青菜,听到父亲的叹气声,就看向了我,很是无奈的轻摇着头。
徐青柏送菜的插曲让我更坚定了要和父母好好的谈一下。
父亲看我表情凝重的望着徐青柏跑远的方向在思索着,就叫我坐下来,
“姗儿,坐下吧,咱们继续说话。”
我回过神来,笑着看向父亲母亲,便道
“爹,娘,我已经想好了,青柏哥我不嫁,村长家对咱们好这份恩情我记得,可是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您们也看到青柏哥了,他的性子直,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怕是以后都会这个样子的。”
我定定的看着父母亲,想着心中的不甘,大着胆子继续说
“爹,娘,就因咱们三房家中无男儿,总是被人欺负,娘从小就教我识字,教导我知礼,我都尽全力学好,我总是想着,我虽为女儿却也想让爹娘能过上好日子,不再被人欺负,平日里来说亲的,都被爹拒绝了,怕是爹的想法与女儿是一致的,村里人说的那些话我有听到,他们也真的想对了,我想给爹娘好日子。”
父亲一直看着我,听着我的说的每一个字,细细的品着,是啊,他的女儿有多好,只有他知道,虽说穿不得华服锦裙,就这粗布衣裳也是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的,他一次一次拒绝媒婆的提亲,就是为了给女儿寻一个美好的人生。
“姗儿,你是想选李东煦?你可考虑好了?”
母亲问我。
“娘,不是我选好他了,是我不会选青柏哥,至于他爹说了,李伯伯那日左不过是情急所至,不甘人后,仓促提了,既已知晓所为,那便是机会一半一半。
虽说观其相貌自是无可挑剔,但是经商之人,心思活络,二十刚出头已如此成就,手段自是高明的,怕是凡事都要认真的计较一番,权衡利弊,更何况是婚姻大事呐。
爹要求将来的夫婿要对我好,要一生保护我不让别人欺负了去,可是在这些商人心里,这个好要如何做?是不是也要计较得失呐?
再者他现在这生意都已经作到京城了,那是美女如云的地方,我,恐怕是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今天女儿请求爹,李家若是不再提这门亲事,咱们也就作罢了,倘若他们再提,那爹替女儿问一句,李东煦想娶我是为何,挟恩图报不是咱们家人都能做出的事,如若为了报恩我不嫁。”
我的这番话着实震惊父亲和母亲,面面相觑,竟一时语塞。
我便继续说道
“爹,娘,李东煦确是出色之人,但是前提必是彼此心悦,而无其他原因才可。今日女儿只想告诉爹娘,即便是没有李东煦,我也不会草草找个人将就着嫁了。”
半晌后父亲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好,就依你,放心吧,爹晓得你的心意了,无论你做何选择,我和你娘都支持你,就如你所说,不提便做罢,再提我定会了解清楚的。”
听到父亲的回答,我安心了不少,又看向母亲,无声的询问着,母亲回我一个慈爱的微笑,轻轻的点着头拍了拍我的手,已经默许了我的心意。
这一刻我的心被父母的爱紧紧的包裹住,父亲似一缕阳光,让我的心灵感到温暖如春;母亲似一泓清泉,让我的情感依然纯洁明净。
鼻尖一酸,眼里滚动着泪,站起身来,深深的福下一礼,
“谢谢爹娘为我做的一切,我让您二老操心了!我长大了,我会好好的生活,孝敬您们,……”
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了,化作了滴滴泪珠落下。
“傻孩子,怎么就哭了,娘不疼你疼谁去,你是娘的命,我和你爹只盼着你日后能幸福快乐,别无他求,一切都由着你。”
母亲看我落泪,禁不住也眼眶红了,站起身来抱住我,轻轻的顺着我的背,安抚着我。
“好了,好了,把你娘要是惹哭了,你得负责给我哄好了,我这媳妇哪哪都好,就是这眼泪似江水一般,我可是没辙的。”
父亲看着我们娘俩动情之处,难免也是老怀感伤的,忙调侃了一句,缓和一下气氛。
“好啊,你这是嫌弃我了?”
“不敢,不敢,哈哈,我的媳妇是天下最好的。”
我何其幸运,做了他们的女儿,父母慈、儿女孝,在这充满爱、欢乐和笑的小院中,我汲取温暖,享受呵护,这个家是每个人的避风港,是每个人的心灵寄托处,让每个人都有着温暖的感觉!
“越老越不像话了,当着闺女就浑说,别把我姗儿教坏了,不与你说了,时辰差不多了,我去张罗午饭,姗儿啊,不用你帮忙,这些天你都心不在焉的,我和你爹也就没有看那李家到底送了些什么好东西,你进屋去给我们俩瞧瞧吧。”
母亲收拾了一下她的线筐,起身向厨屋走去,还不忘嘱咐我去屋里看看那些礼物。
“娘,我还是去给您帮忙吧,吃了饭,我们一起看。”
“那也好,你去那筐菜里择一些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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