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成衣铺子,不是楼阁,占地却是极大的,红砖绿瓦,带着几分风雅,遂仰头看去,‘风雅阁’立于门口左侧,这名字怎么看都不像是做衣裳的铺子。
进入店中,我又一次看到女子经商待客的,一名身着绯红色长裙的美丽女子,迎面而来,言笑吟吟,介绍着店的布局。
这店里分为左半男装与右半女装,中间以软隔划分,看不到任何人,那女掌柜见李东煦抱着我而来,心思玲珑的便已知我身子不适,将我二人请至雅间,再看向我的衣着与身量,就笑着出去了。
不多时有小丫头送上来茶水点心,让我们稍等,我看着点心,就好笑的看向李东煦,
“煦哥,点心都吃饱了。”
“银楼的点心过于俗气了,这里的点心倒是很好吃的,就这点心都要一两银子一盒的,你尝尝看,不要多吃,要不然晚饭又吃不下了,都给我吃了,小心晚间会饿的。”
“点心都要一两银子啊,那他们店里的衣裙是不是很贵,是不是样式比王家铺子的要好?”
“当然了,这里就是秀娘都是全玉阳县最好的,有三十几个,每个人都有自己出彩的手艺。”
我张着嘴,吃惊的看着李东煦,他伸手拿了一小块点心放进我的嘴里,笑着道
“呵呵,姗儿这嘴张得,正好能放下一块点心了。”
我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慢慢的嚼着点心,入口松软,真的很好吃。
此时,女掌柜带着几个小丫头,进了雅间,每人手里捧着一件衣裙,看得我眼花缭乱,却深深的记得李东煦的话,面上丁点不显,优雅的品着茶,让那女掌柜微微惊讶于我的随意之色。
女掌柜又重新审视我一番,看我的衣着不似什么高门大户,却姿态优雅,面上从容淡定,似是已经见惯了一般,难道是自己眼拙了。
再看向李东煦,衣服样式虽普通,可布料质地却是极好的精棉,怕是比得上良锦的价格了,一身的贵气逼人。
“这位夫人,这几件都是店里最新的样式,选自上好的衣料,我大致看了一下您的尺寸,就为你选来长长眼,您看中意哪一件,我看您不方便试穿,不如回去慢慢试过,如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可以上门去取,重新为您修改的。”
我抬眸看了一眼那几件衣裳,真的很美,就淡道
“掌柜的常年与衣裳打交道,自是尺寸看得精准,这几件衣服可有同色的鞋子?”
“有的,有的,这就去给您拿来。”
她示意身后的一个小丫头去取来。
须臾间,小丫头就带着人又端来了同色的鞋子,李东煦见我认真的打量着衣裙和鞋子,便柔声道
“要是喜欢都买下来。”
我不看他,也不语,就这么看着衣裙,外人只道是我在挑选,其实我心里真真疼啊,好看的衣裙怎会不喜,可是这银子怕是贵得吓人。
我心里正在天人交战,李东煦却是已经了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指尖。
我无奈的抬眸看着他,微叹了口气。
我们二人的小动作,落在那女掌柜的眼中,就是我根本不喜这些衣服,挑不出个喜欢的,又很无奈,而那男子是有意在讨好,全部买下才能满意一般。
“夫人,我们店可是全玉阳县城最好的,就是青州府城怕是也比不过的,您可以放心,这些衣服您穿着绝不会有人与你一样的。”
李东煦抿了抿唇,清泠的道
“都包起来吧,直接送到城东乾甲街李府。”
女掌柜眼睛一亮,笑道
“我就说嘛,真是奴家眼拙了,原来是李大人的公子与夫人啊,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女掌柜转身就带着人出去了,我委屈巴啦的看着李东煦,低声道
“一共五件衣裙,煦哥,是不是又要上百两银子啊?”
“应该在二百两左右吧,刚刚是不是又心疼了?”
我嘟着嘴,肉疼的点点头,道
“嗯,不过已经好很多啦,知道自己该如何做的,本想着就选一两件的,可是有些眼花,不知要怎么选,唉……回家再好好心疼一番吧。”
李东煦轻笑道
“我倒是觉得,这点银子花的很值,孺子可教也。”
我怔楞了一瞬,马上意会,小骄傲就浮在脸上了,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道
“是吧,是吧,李老板是不是觉得你的老板娘还是很用功的。”
他伸手点了一下我的鼻尖,轻笑道
“夸你一句就这么骄傲了,不过你的表情我很喜欢,看样子要多多夸奖啊。”
二人正玩笑着,女掌柜拿着账单进来了,李东煦估计的没错,二百一十两银子,女掌柜大方的收了二百两的整数,付完了银子我们就离开了。
进了马车,南贵就询问着还要去哪里,李东煦问我可还有其它想买的,我使劲的摇着头,他却笑着对外面南贵吩咐道
“去附近的铺子,正好让姗儿歇一歇,我去和其中一个聊一聊。”
南贵应声,就驾着马车走起。
我看向李东煦,问道
“附近的铺子?是你的酒坊吗?”
“姗儿,是我们的酒坊,你正好歇一歇,我也处理些事情,可好?”
我点点头,应着好。
很快车就停在了一处繁华的街道处,下车出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一个二层小楼,门面不大,却精致惬意,站在门前就已经能够闻到阵阵的酒香飘出,抬眸龙飞凤舞的匾额上写着‘贵兴酒坊’,我微微有些不解,人已经被抱着进了店内。
有人迎了出来,看到是李东煦,忙客气道
“东家来了,快上二楼,小的现在就去叫掌柜来。”
李东煦抱着我向楼上走去,我转头回看着一楼,两面墙都摆着酒架,上面放着从坛到壶各种酒具,还有一些成套酒壶酒杯,十分精致,店中央一个环形的大柜台,围着柜台放着大大小小的酒缸,用红纸标着酒品名称,进门拐角处放着两张方桌与椅子,整体看着整齐规矩,让人舒心。
上了二楼,只有三个雅间,李东煦抱着我进了左手第一间,我以为像酒楼一般,供喝酒人吃饭所用,进了屋才发现,好似是李东煦在家中的缩小书房,只不过书架小了好多,而且上面也没有摆放着书,都是些账册,窗下还是那个一模一样的小榻。
李东煦将我放在榻上,与我并肩坐着,柔声道
“姗儿,这个房间是我专用的,平时没有人会来,你随意些就好。”
“好,煦哥,你去忙吧。”
“这是要赶我出去?我只是让你随意,是我不能同你说话,却没说要走啊。”
“哦,我还以为你要放我一个人在这里呢。”
门外有了敲门声,李东煦点点我的眉心,就起身坐在书案后。
南贵进来,一手拿着几本账册,一手拿着首饰的包袱,笑道
“东煦哥,这是账册,嫂子,这是您放在车上的书,怕您无聊,给您拿来打发时间,东煦哥,我这就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接过南贵的书,他将包袱放在榻边的小几上,李东煦点头,让他出去了。
南贵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多岁,身姿挺直,一身藏青色长衫,眉目算是清秀,面上带笑,却不似讨好,手里端着茶壶,进屋后见到我没有惊讶,自然的道着安
“东家安,夫人安。”
手上动作没停,为李东煦和我斟着茶,端到我身边的小几上。
我微颔首。
他恭恭敬敬的站在书案前,等着李东煦问话,可是半晌过后,李东煦只是看着手上的账本,一句话都没有说,而这个男子没有慌张,没有害怕,就这么平静的站着,低垂着眉眼。
我手里捧着书,垂眸,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耳朵竖着,就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李东煦突然出声,不冷不热的道
“去把这个月的账本拿过来给我。”
“东家,账本早就已经给王守义送去了,每个月初二,会准时给王守义送的,从不曾耽误过。”
“以前县城的掌柜只有他一人负责三个店,现在你们一人一店,为何还要给他送?”
“小的半年前才被东家提拔上这个掌柜之位,之前也都是王掌柜带着的,所以,他来收账本只说是东家您许的,小的便给了,后来他就直接打发人通知送过去了。”
“这两个月南贵没有来收吗?”
“有,南贵来收的时候都是初三,初四了,而王守义都是初一或是初二就来收的,上个月南贵就已经告诉小的不要再给他了,可是这个月他亲自来的,说是要去找东家汇报一下账目,帮小的带过去,小的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能给他了。”
“你觉得王守义收你的账本是为何?”
“东家,小的……小的,不知。”
他犹豫片刻,欲言又止道。
“鲁春,你既然不知,这掌柜也就不用做了。”
李东煦眼神冷洌的盯着他看。
“东家,这半年来,收入较之前都要多,而且我从未曾出错,用心的打理铺子,为何不让我做这掌柜,如果我有错处,我无话可说,还请东家指出来。”
他叫鲁春,是贵兴酒坊的新任掌柜,才做了半年,李东煦话一出,他就再也维持不住平静了,语带慌乱,自称‘我’了。
“你的确做得很好,可是,做为一个掌柜,连自己的账目都把不住,你觉得还有什么资格?不要同我说什么他带你出来的,不要说你为了给他面子就交了,这些都不是理由,生意就是生意,我将店铺交给你,不是让你看人情,给面子的。”
李东煦抬眸,冷冷得看着鲁春,又道
“我问你可知他要账本做什么,你既然不与我说,那我就当做你不知,这是一个季的账册,你仔细看看,如果还与我说不知,那对不起了,我可不只是要辞了你掌柜一职,怕是不会与你善了。”
说罢,将几本账册向前一推,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不再看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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