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贵走后,李东煦不再与王良仁说话,只是看着鲁春,又将账本推了过去,便不再说话,也不去看他们,端起茶品着。
鲁春会意,拿起账本就对王良仁道
“王老先生,我们贵兴的账本您是如何查对的?这一季账目我已经看过,有问题,可是您并没有与我讲明,怎么现在又说笔笔查对?”
“有问题我自会与东家说,为何要与你讲明,难不成我告诉你有问题,你就要做个假账来糊弄我吗?不可理喻。”
“你说谁不可理喻,分明是你在做假,怎么口口声声说是我的问题,我且问你,就此一笔,大上个月精酿太平酒,酒庄送到贵兴是一百二十斤,为何这账本上却是记一百斤,我交给王守义账本时,清楚记得是一百二十斤,可是你看看,现在这账本上记得,你说笔笔查对,那你可有对上这一笔,二十斤酒凭空消失了?谁之过?”
“当然是你之过,我只看账本说话,与你售出和余下的对上数了,我自然是觉得无错,你要是说少了二十斤,那也是你自己记错账了,怎么怪到我的头上。”
“你,你,你怎可如此颠倒是非,明明就是你们篡改了我的账本,现在居然还要赖在我的头上。”
“篡改?我可没有这个本事,咋滴,我还能圣手模仿你的笔迹?真是笑话。”
这时王守义笑着道
“鲁春,话不是这样说的,你刚才一直说账本交于我的手上时如何如何,我也就是个是跑腿的,取回连带贵隆,贵源的账本一并交与王老先生手中,请他查对,这事可与我无关的,而且这些年王老先生在查账之事上从未出过错处,东家是认可的,要不然也不能将三个酒坊的账目都交于他管着,我想着你是不是粗心了,把账记错了,想着东家也不会怪你什么,下不为例就好。”
鲁春急道
“哼,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谁不知王良仁是你表叔,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你说我粗心记错了,可是他刚才怎么说的,当在场的都听不出来,他明明说我售出的和余下的都对上数了,那这二十斤酒呢?王守义,你想想你动不动就不够卖,跑我这里借酒,总是说下个月还,然还了再借,更有甚着一天借了四次酒,我的确是粗心了,每次借我记得,而且称得都是足斤足两,可是你还的时候我从来都未曾称过,这就是我的错处,太过于信任你了。”
王守义马上就翻脸了,
“鲁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犯了错我帮你向东家说好话,咋滴你还似疯狗般乱咬不成,你自己贪了二十斤酒,无法,就想拉着我和你一起啊,门都没有,我贵隆生意好,你眼气是不,我有借有还,你这是要诬陷我吗?我跟着东家五年,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我从不曾教你们贪污,就是我的账本也都是清清白白的,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哼……”
鲁春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要如何辩解,突然朝着李东煦就直直的跪了下去,
“东家,鲁春虽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是做人的道理还是懂得,这贪污之名,小的是万万不能担着的,望东家详查,就算是经官小的也是不惧的。”
这经官一出口,在场的人可就神色各异了,王守义还是平淡如常,王良仁却有着不安显到面上了,而从始至终未曾说话的许缘,却是若有所思,其实从鲁春开始与王良仁、王守义对质时,我就时不时的看着许缘的表情,一直处于深思中,偶尔看看鲁春。
李东煦看了看所有人,声音不冷不热的道
“鲁春,你先起来,我且问你,你铺子可还有流水账的存档?”
“东家,每次王守义来取账本的时候都是一并将当月的流水拿走,说是给王良仁对账用,是鲁春愚蠢至极,从来不曾向他们索要过。”
李东煦淡笑道
“对,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这个掌柜你以为只是会卖酒,不损不丢就可以了?一旦出了任何问题,都要你自己一力承担的,无人会帮你开脱。”
贵源的账目我已细细的看完,突然抬眸看向李东煦,他好似感觉到我的目光,也看向我,四目相对,片刻,李东煦会意,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我便微笑着对鲁春道
“鲁春,可不可以给我茶续些水来?”
鲁春一愣,应声就出门去了。
我面上笑容不减的道
“王掌柜与王老先生是表亲啊,可真巧,王老先生做这管账之事有几年了?”
“回夫人的话,已经管两年半了,现已是知天命之年,鲁春说的话太过混账,我怎会如此糊涂呢。”
“哦,两年半了,时间是不短了,真是辛苦您了。”
“哎呀,夫人这是哪里话,不辛苦,还要感谢东家赏识。”
我微笑着又看向许缘,淡道
“许掌柜,刚才他们的对话你可有听清楚?”
“回夫人的话,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好,我手上现在就是你贵源一个季的账册,想必这都是许掌柜亲手所记,自是笔笔都记得住,想不想知道我看出了什么?”
“夫人!我每记一笔账都精准核对过的,绝无错处,夫人可随便发问,在下不才,记性倒是尚可。”
“好,现下是四月中下旬了,你们还没有交账,那我就来问问你,一至三月的账,正月二十三,进桃花酿,桂花酿,精酿太平酒,康盛酒,各多少?”
“回夫人,如果在下没记错,桃花酿,桂花酿各五十斤,太平酒一百斤,康盛酒八十斤。”
“哦?那你二月的售出和余下的呢?”
“回夫人,一个二月所有的桃花酿和桂花酿都空了,太平酒余了不到十斤,康盛酒余了不到二十斤。”
“呵呵,许掌柜,桃花酿售卖几何?桂花酿售卖几何?太平酒和康盛酒又是售卖几何?”
“回夫人,桃花酿与桂花酿是五两银子一斤,太平酒是二两银子一斤,康盛酒是三两银子一斤。”
“看样子许掌柜真是好记性啊,不过你耳力不好,我刚刚可是问得正月二十三精酿太平酒进多少,售出和余下多少,咱们酒坊里,太平酒可是分精酿与普通吧,账册你拿去,就只看我刚才说的那笔,自是明白其中之意,不过,你可要想好怎么说,别到时与鲁春一般。”
我伸手将账册递过去,许缘一脸不解的拿了过去,就翻看起来,我转头看向李东煦,俏皮的眨眨眼,微笑着。
李东煦却是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是审视还有着些许的不可思议……
此时鲁春提着开水壶进来,为李东煦和我的茶壶里续上水,就将水壶放置一边,我略过鲁春,又看了一眼王守义和王良仁,王良仁显然已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有些不安,鼻尖的汗已经渗出,王守义也不似刚才那般平淡了,眼中有着些局促。
许缘看得倒是快,我这刚把茶盏端起轻呷上一口,他就已经看完了,眼睛却是直直的看着王守义,片刻又看着王良仁,发问
“王良仁,夫人只看了短短时间就能看出问题,你说你一个账房,我和鲁春这账记得都有问题,你是都没有发现吗?那你这账房还干个什么劲啊?刚才夫人已经问的清楚明了,按照我手上的账册来看,所有的算下来,许某人只三个月的太平和精酿太平就已经贪了九十两银子了,这东家一个月才给了我二十两的月钱,九十两啊,已近我五个月的月钱了,我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分给你,你是不是吃亏了?”
王良仁当即怒喝
“许缘,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你们贪污难不成还要拉上我?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就是你们给我百两千两我也不会做这昧心之事,我只管记好我的账,其它的浑话莫要与我说。”
许缘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鲁春,你可有算过,你一个季三个月贪了多少?夫人怕是已经替你算好了,我许某自是不知,我这已经要大富大贵了。”
鲁春摇着头,淡道
“我还没来得及算呢,但是就只那二十斤酒,怕是就要四十两银子,唉……只一笔就四十两,全算下来,我早就把我爹娘接到县城来享福了。”
许缘又看向我,恭敬道
“夫人好脑力,短短时间就能查得出账目的问题,算得出相差几何,那夫人可有看过王守义的账册?”
“不曾,不过应是不用看的。”
“也对,夫人如此通透,俨然已经知晓这其中关窍了。”
许缘看着王守义,笑道
“王掌柜好手段,这些都不曾教于我二人,所以才有今日之过。”
王守义面上已经极为难看了,瞪着眼,道
“你们一个两个是要干啥?我有什么手段,就是本本份份的做好东家交代的差事罢了,你们犯错贪污,是你们品行不佳,怪不得旁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东家和夫人心里是明镜一般,知道谁好谁坏。”
我看向李东煦,笑道
“煦哥,要不然还是让他们坐着吧,我看南贵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了,这个时间正好也让他们静静的想一想,等南贵回来,怕是想要说什么也就晚了。”
李东煦回以微笑,
“好,听夫人的,鲁春,去拿椅子来,顺便你们也喝会子茶。”
鲁春应是出去了,李东煦起身走到我的面前,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手轻抚着我的面颊,眼中的情愫满满的,遂坐在我身旁,低声道:
“说了这么多话,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些点心垫一垫,或是吃些水果也好。”
我眨着大大的精亮的眼睛,小小声的道:
“有水果吗?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南贵去找他们来时我就顺便让他买了些,想吃?”
我重重点着头,表情愉悦又可爱。
李东煦看着这样的我,心都要融化了,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恨不能直接把我抱到怀里好好欺负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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