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光线昏暗的书房内,陈霖桐独自一个人蜷缩在书桌后的座椅里,两眼无神,静静地发呆。
陈氏慢悠悠地走进来,看了一眼陈霖桐,走到窗户前,将缓缓窗帘拉开,明亮的光线照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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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霖桐情不自禁地抬手遮挡着刺眼的光线,“娘来了。”
陈氏面带忧虑地看着儿子,“阿桐啊,忙完你岳父的丧事后你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四五天了你都没出过家门,这样下去会把自己憋出病来的。”
陈霖桐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精神恍惚地说:“茶厂关了,茶园也荒了,出去能干什么。”
“阿桐,你原来不是这样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娘的话出去走走,别总待在家里。”
陈霖桐摇摇头,无力地说:“我不想出去……”
“当年洪水把新建的茶园冲毁后,空明师父是怎么教诲你的,你是不是全忘了。”
陈霖桐神情一怔,眼前出现了空明师父的身影。
空明和尚谆谆教诲,“阿桐,茶必须经过沸水的冲泡才能释放出深蕴的香气。浮生若茶,人只有经历一次次的磨砺,生命才会灿烂,人生才能留下幽香。”
陈霖桐站起身,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混天撩日了,迈步走出书房。
赵黑虎,瘦猴,锤子三个人来到陈家大门前,赵黑虎刚要往里走,忽然停下脚步,望着两扇紧闭的大门,赵黑虎犹豫了片刻,慢慢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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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急忙问:“大哥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这个时候去跟掌柜的说,我感觉开不了口。”赵黑虎露出为难的神情。
锤子对赵黑虎说:“咱们是去参加游击队打鬼子,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瘦猴附和着说:“是啊大哥,反正现在茶厂关了,咱们都闲着没事,等以后茶厂用人的时候咱们再回来。”
关着的大门从里面敞开,陈霖桐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三个人感觉有些意外,对赵黑虎说:“赵大哥来了,你们怎么不进家里?”
赵黑虎神情有些尴尬,“二弟,我们兄弟过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去家里说吧。”
“不进去了,就在这里说吧。”
“是什么事?”
“咱们茶厂现在也停下了,我们兄弟几个闲着没事做,以前跟我们在一起的继个兄弟都在游击队上,昨天有个兄弟来问我愿不愿意参加游击队打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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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霖桐点点头,“我明白,你们要去参加游击队。”
瘦猴急忙说:“以后需要人的时候,我们再回来跟着掌柜的干。”
“说实话我们兄弟也都舍不得离开掌柜的……”锤子恋恋不舍地说。
陈霖桐点点头,“我理解大家的心,现在打鬼子是最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把鬼子赶出中国,咱们的茶厂是没法再开了,我赞成大家去参加游击队。”
“谢谢二弟,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陈霖桐对赵黑虎说:“大哥有事尽管说。”
“昨天来的兄弟说,游击队缺少武器,想让我们带着几支枪过去。”
“没问题,把咱们原来护厂队的枪带上。”
“我们把那几支长枪带上,盒子枪留下,现在兵荒马乱的,山里经常有土匪抢劫,掌柜的也好看家护院。”
陈霖桐略一沉思,“那就留下两支盒子枪,其它都带上,另外再去账房找李先生拿上一千块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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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黑虎摆摆手,“钱我们不能再要了。”
“这个钱不是给你们的,你们带到游击队去,作为抗日经费。”
赵黑虎痛快地说:“好,这样我们可以带上,等把小鬼子打跑了,我一定再回来跟二弟一起干。”
眼泪在陈霖桐的眼眶里打转,他急忙扭过头,向三个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走。
三个人一起向陈霖桐一抱拳,“陈掌柜保重,后会有期。”
赵黑虎带着瘦猴和锤子一起转身离开。
陈霖桐一直望着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村口。
(2)
茶叶协会的大院里,十几个茶商在东厢房的门前排队,等着交钱领取起运证。茶商们有的在低声交头接耳,有的唉声叹气,一脸的无奈神情。
曹东升站在正面厅房门口,一只手把玩着翡翠扳指,面带微笑地看着院子里排队的茶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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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兴发坐在茶桌边熟练地冲泡着功夫茶,冲着曹东升说:“曹会长,别看了,过来喝茶。”
曹东升转身走过来,在桌边坐下,端起若深杯轻轻喝了一口,“嗯,不错,好茶,够劲。”
陈兴发微微一笑,“呵呵,今天泡的跟平常的一样,曹会长心情好,茶也就变成好茶了。”
“陈老板说的不错,喝茶的确跟人的心境有关,人高兴了看什么都是好的。”
“怎么样曹会长,我说不用买卖茶也能赚钱吧?”陈兴发乐呵呵地问。
“这个办法的确不错,咱们一天至少有几百块的入账。”
“现在还有很大一部分茶商在观望,等保安团抓几个没有起运证的人,那些观望的就会乖乖来交钱了。”
曹东升点点头,“不错,告诉许团长加派人手,把所有出入安溪的道路都设上检查站,只要没有起运证的一律抓起来。”
陈兴发露出狡黠的笑,“嘿嘿,把没有起运证的茶商抓起来,对咱们来说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曹东升颔首道:“不错,抓起来的人必须交一笔钱才能把他们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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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陈霖桐和大牛站在茶地边,巡视着大片绿油油的茶园。陈霖桐对大牛说:“我想过了,不管茶厂是不是开工,茶园都不能荒芜下去。”
“对,当年咱们为了培植红芽歪尾桃费了多大心血,现在扔在这里不管,看着就让人心疼。”
“大牛,明天就让茶园里的伙计来干活,跟以前一样把茶园管理好,该采摘的时候就采摘,把采摘的青叶撒在茶树下面,就当给茶树施肥了。”
“阿桐哥,咱们可以适当制些茶在国内销售,如果卖不掉就加工成陈年观音茶存放在仓库里,反正总比闲着好。”
陈霖桐点点头,“可以,我先去趟湖头,那边还存放着一千多担,让马掌柜联系一下以前的老客户,先把这些茶处理掉。”
大牛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有件事阿桐哥听说了没有,现在往外销茶,必须要有茶协会签发的起运证。”
“起运证!什么起运证?”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没有这个东西就不让把茶运出去。一张起运证要交给茶协会一块钱。”
“他娘的,一定是曹东升这个王八蛋搞的鬼,安溪的茶业都快要完蛋了,还想着从中捞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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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担心地说:“咱们后面怎么办?”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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