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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无比担心之际,女萝与濯霜也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那可怖的魔气将两人一蛇拖入一片未知空间,这里只有黎明将来的黑蓝色,天上无日无月无星无云,四周远远望去似是有片森林,距离太远瞧不大清楚,而此时的女萝跟濯霜并未着急寻找出路,竟是在吵架!
一个说“谁叫你跟着我来的,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另一个说“凭什么我不能来,你想把我就此丢下,绝无可能!”
“我是为了你好!”
“我不要你为我好!”
“现在你出不去了,说不定要被永远困死在这里,你满意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难道只许你被困死,不许我被困死?”
两人唇枪舌剑,谁都不肯让谁,因为情绪上来,说话声也越来越大,这让伫立在两人之间直起身子的小蛇不知所措,她看看女萝,再看看濯霜,左右为难,不知要站在谁那边。
萝霜二人素来心意相通相处融洽,这还是她们头一回如此激烈争吵,一个觉得你不顾安危非要涉险根本没必要,另一个觉得危难当前我不可能丢下你刀山火海也要一起闯,自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先前经历了那样可怕的魔气,也不知须弥大秘境里的伙伴们是否安好,眼下又身处这诡异之处,情绪上的冲击与内心深处某些不可言说的情绪,令两人都有些失控。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原本正在吵架的两人不约而同伸手捂住对方口鼻,四目相对,瞬间一致对外。
小蛇见状,挺直的身子终于软了下去,柔软地游走到女萝身上,再缠回她手腕,早知道她俩吵架只是增进感情决不会反目成仇,她就不担心啦。
那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女萝与濯霜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意图,就此伏低身体,只见有一样奇怪的物体从远处的森林边缘爬了出来,她俩此时是在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后,这灌木生得奇形怪状,黑蓝色的诡谲环境也看不大明白究竟是什么植物。
那东西越爬越近,两人终于看清楚,对方并非爬行,而是身体过于短粗,普通人看起来应当是长方形,这东西却是横过来放,身宽足有十几尺,身高却不到一尺,再加上手脚齐全有鼻子有眼,因此看着格外诡异丑陋。
也是直到现在女萝才发现,明明远处就是森林,自己身边还有一大片灌木丛,但脚下却是一片沙土地,在沙土地与森林之间,也就是那怪物爬行方向,是一面漆黑的、散发着浓烈魔气的湖泊。
随后更多的悉悉索索声出现,数不清的怪物纷纷自森林中爬出,将一眼望不到头的湖泊尽数围住,原本在身侧短短的手忽然伸长,以一种人类根本达不到的角度与姿势,从湖泊中捧水而饮。
两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周围魔气太过浓郁,若是普通修者在这里,怕是根本活不过几个时辰便要窒息而死,她们有生息护体,才不受魔气侵蚀。
女萝朝濯霜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先不吵架,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濯霜迅速点头,两人也不敢站起身,怕惊扰那群怪物,就这样匍匐在地,悄悄往外围而去。
直到确认已离开怪物范围,濯霜才匪夷所思地开口“刚才那是什么,妖兽?可那看着……不像啊。”
岂止是不像,身高身宽调换一下,简直可以说像个人。
女萝仰头看向天空,按理说从刚才她们醒来到现在,至少过去半个多时辰,怎么天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两人很快意识到,这里的天永远不会亮。
“阿萝,你到底怎么了?”
女萝愣了下“什么?”
“那个叫你的人,你认识吗?”
女萝沉默片刻才答“……不,我不认识。”
濯霜知道她没有说实话,眼下也确实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至少先把周围的情况摸清楚,再来谈。
一边继续前行,她一边说“说实话,从你来到思过峰救我,我便觉得你变了许多。”
“难道你还想看到那个只能任人鱼肉的我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濯霜发现自己一旦提到女萝性格上的变化,她便立刻警觉,将真实的自己牢牢遮掩,不许她人窥伺分毫。“……我很担心你,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女萝睫毛微颤,半晌,她快步走到前面,只留给濯霜一个背影,说道“我没事的,濯霜,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此时两人已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对彼此愤怒,濯霜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指无条件牺牲自己,甚至盼望能够牺牲自己吗?”
女萝猛地停下脚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比谁都知道。”濯霜跟在她身后,“当我认为自己愧对师门教导,师父厚爱时,也曾有过这样的自厌感。阿萝,是因为女儿城,还是铸剑山?我问过了阿刃跟斐斐,你是不是总是这样,危难当头,从不想着依靠谁,与谁共度,而是一定要为了保护别人牺牲自己?这一次,你把我推开时,我甚至有一种感觉,你不畏惧牺牲,你在渴望牺牲。”
说到这里,濯霜轻轻吸了口气压制住激动的情绪“阿萝,你后悔活下来了吗?你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了吗?你想要放弃这好不容易抵抗而来,无比珍贵的生命了吗?”
女萝没有回应,濯霜知道自己说对了,她快步走到女萝身前,握住对方肩膀“你究竟怎么了?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事已至此,你还不愿跟我说个明白?”
黑蓝色的天空下,女萝的面容有大半隐匿于阴暗之中,许久过后,在濯霜的坚持中,她终于艰难开口“玉宸大尊者临死前跟你说的话……”
濯霜不解地凝视着她。
“让我想起……凤怜真与凤邬,这样美好的,能够证明他们似乎并非无药可救的话,对我来说简直像是诅咒……”
就在濯霜隐约摸到令女萝一反常态甚至产生自厌情绪的原因时,女萝却不再开口,她手腕上的小蛇猛地发出嘶鸣声,张开獠牙对准她们左前方摆出攻击姿势。
两人齐齐看去,发现竟是僧人寂雪!
如此黑暗诡谲的世界里,白衣如雪的僧人格外显眼,他双手合十,轻念佛号“阿弥陀佛。”
濯霜一只手已按在了剑柄上,“圣僧?”
“贫僧不过芸芸一众生,当不得圣僧的称呼,女施主怕是认错了人。”
虽未与女萝一同经历沂乐城女儿城,但濯霜早已从斐斐阿刃口中知晓她们这一路以来经历了多少,又是怎样艰辛,“不会这么巧吧,须弥大秘境外,圣僧出现,如今到了这诡异地方,圣僧又在,难道圣僧会什么阴魂不散的法术?”
寂雪望着女萝,目光较之从前似乎有些变化,只是女萝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先前她想找他,是想问清楚三千年仙魔大战一事,以及死魔口中的“封印”,现在再问这些已没有意义。
濯霜把女萝护在身后,拔剑指向寂雪“这是哪里,你应当知道吧?”
对于自己被如此防备,寂雪并未生气,他淡漠平静的面容,即便是在这片黑暗之地,依旧显得圣洁而美丽,濯霜感觉他并无敌意,甚至……像是为阿萝而来。
“人间界,极乐不夜城,铸剑山,青云宗。”
僧人的声音如古井不起波澜,“这是三千年前,隔绝修仙界、魔界、人间界的
四处屏障,同时,也是魔界之主的封印。”
“此四处,象征着瞋念,贪欲,痴业,虚妄。凡人的愚昧,母体的退化,神兽的悲鸣,天骄的堕落,汇聚而成,即可打开魔界之门,唤醒魔尊。当最后一位大尊者的真魂死去,魔界之主便会彻底自由。”
濯霜想起自己亲手毁去的真魂,瞳孔骤缩。
“这些封印,惟独施主你可以打破。”
“不,不是这样的。”濯霜立刻否认,“最后一个真魂是我毁去的,跟阿萝无关。”
“但你的力量来自于她。”
寂雪依旧注视着女萝“七位大尊者是血祭品,你打破宿命的同时,便注定要解放魔尊,这又是另一种无法更改的宿命。”
“够了。”濯霜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再说了,不要将罪责全都推到女萝身上,归根结底,还是你们无用,仙魔大战若是将魔尊剿灭,又哪来今日灾祸?”
寂雪没有回应濯霜,而是望向天空“这里是魔界,虽然施主在最后关头没有随魔气摆布,但魔尊此时势必在到处寻找,还请施主多加小心。”
说完,他摊开一只手,一面黑白双镜浮现于他掌心之上,竟是日月大明镜!
它飞快向女萝飞来,落到她手心“女萝,你把我们弄丢了。”
由于斐斐叫嚣着要把须弥大秘境中的宝贝一网打尽,特意问女萝要去了乾坤袋,日月大明镜也失去栖身之所,平日便待在女萝身上,被拽进魔界时,女萝知道决不能让濯霜与小蛇落入对方之手,否则必定有死无生,因此竭力反抗,这才导致她们出现在此处,日月大明镜也在强烈的冲击中不知所踪。
没想到竟被寂雪捡到。
女萝捧着镜子向它们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日月大明镜熟练地钻进她内衫口袋,说“这里没有乾坤袋中舒服。”
待到再抬眼看去,寂雪已消失无踪,然而经过对方这一通话,女萝已不愿再谈,她的确不能就这样放弃,至少要找到出去的路,把濯霜小蛇与镜子通通平安送出,至于自己。
……那人决不会放她离去。
电光火石间,女萝已下定决心,她压下杂念,对濯霜说“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总得找到方法出去。”
濯霜抿了抿唇“出去之后,言无不尽?你我详谈?”
女萝很干脆地同意“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濯霜沉默片刻,不知为何,女萝如此坦诚面对,反倒令她不安,可事已至此,也确实要分个轻重缓急。
她举起手,两人击掌为誓后,问题接踵而来,这里是魔界,要怎么出去?天上没有星辰,树木没有年轮,无法分辨方向,要往哪里走才好?还有方才那群怪物,都是不小的困难。
“不知它们能不能交流,要是可以,抓一个过来问话就好了。”
日月大明镜从女萝怀中冒出头“那是烦恼魔。”
“烦恼魔?”
两人异口同声,日月大明镜停了几秒钟说“你们俩可真要好。”
女萝与濯霜对视一眼,好一会儿,不约而同伸出了手握在一起,再度同声,从话到语气都是一模一样,“对不起。”
彼此间也无需过多言语,都知晓对方情谊,如此很快和好如初,日月大明镜这才说道“魔分内魔外魔两种,内魔生来为魔,外魔则由人转化,修仙界的魔修们毕生追求便是成为外魔。魔界之主,按照等级严格划分为烦恼魔,人魔,行魔,业魔,死魔,心魔,神魔七个阶层,最高一级称为天魔,也就是魔界之主,修仙界称其为魔尊。”
濯霜沉思道“佛道两家都有魔说,传闻天魔乃是堕神,法力极为强大
,恐怕不好对付。”
“佛道两家的说法皆是由真魔而来,经过口耳相传编纂出的故事,已与最初相差甚远。魔与神、仙、妖、鬼、人一样,是一种族群,只是生性嗜血好战,又好食人,才为人所恐惧忌讳。”
日月大明镜的话令濯霜感到茫然“那这烦恼魔,能沟通吗?”
“烦恼魔虽是最低等的魔族,也有文字和语言。”
女萝与濯霜面面相觑。
“……你懂吗?”
“我不懂,你呢?”
“我也不懂。”
最后她们还是齐齐看向日月大明镜,再度异口同声“你俩懂吗?”
日月大明镜说“我们只有仙魔大战后的知识与记忆。”
眼见两人失望,它忙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懂。”
“你们是怎么懂的?”濯霜好奇,“刚才你们侃侃而谈,对魔族了如指掌,仙魔大战后魔族销声匿迹,这些你们又如何得知”
女萝则不意外“寂雪告诉你们的。”
日月大明镜有点犹豫“女萝,你会生气吗?”
女萝摇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双镜这才松了口气“我们坠落之后被圣僧捡到,他让我们了他的知识与记忆,不过不是全部。”
濯霜摸了摸下巴“佛魔本就不共戴天,他既然知道这么多,肯定也知道如何除魔。”
“对付烦恼魔,只需砍头。”
濯霜顿时回想起在灌木丛中隐藏时看见的那群烦恼魔,生得奇形怪状不说,四肢与脑袋还都很小,古里古怪丑绝人寰。“其它魔也是吗?”
“不同的魔对应不同的除魔方式,这一点,佛家确实非常了解。”
女萝说“恐怕不是佛家了解,而是他了解。”
“毕竟三千年前,他可是参与了仙魔大战的佛子,虽不知为何抽佛骨剥舍利,但对于魔族的信息应该不会有误。阿萝,你信他么?”
女萝点点头“他不敢骗我,他体内还有我种的血藤,这些话里有一句是谎言,我都会立刻催动血藤,将他碎尸万段。”
杀不死,就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杀,没有灵魂的僧人即便不会死,也会感到疼痛。
既然如此,两人便决定先抓一只烦恼魔来看看,同时跟随日月大明镜学习魔族的语言与文字,无论如何,总得找到离开的办法。
与此同时,青云宗的衡鱼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背起自己的小包裹,拿上剑,向幸存的师姐妹们告别。
“我要去女儿城,我不想留在青云宗了。”
师姐妹们不解地看着她,斯乔出声挽留“可是如今青云宗没了旁人,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衡鱼摇头“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青云宗,师姐,我是被我娘送来的,她拼死拼活凑钱,就是为了让我踏入仙途,她临死前还在叮嘱我,要在青云宗出人头地,不要像她那样做个一辈子的凡人。就是因为我娘的话,因为她花费的那么多心血,我才迟迟不肯跟濯霜世界走,青云宗是我娘的执念,也是我的执念。”
在师姐妹们因自己的话动容时,衡鱼灿然一笑!
她咧开两排雪白的牙齿,眼眸笑得弯弯如月“现在我释然啦!我就算不在青云宗,也会很有出息,我娘会明白的,我姐姐还活着呢!当年她没有灵性不能修炼,现在年岁已高,说不准没几年好活。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然后去见我姐姐,让她死后转告我娘,我没给她丢人。”
“神荼郁垒两份心法,师姐师妹们都已经记下了,只要你们刻苦修炼,很快就能成为新一代天骄,青云宗这个名字不要也罢。”
衡鱼转过身,潇洒摆摆手“我早就想走啦,山高
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她不喜欢青云宗,她想跟师姐一样,顺从本心,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自由的鸟儿,从来不应囚于樊笼。
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她不喜欢青云宗,她想跟师姐一样,顺从本心,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自由的鸟儿,从来不应囚于樊笼。
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她不喜欢青云宗,她想跟师姐一样,顺从本心,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自由的鸟儿,从来不应囚于樊笼。
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她不喜欢青云宗,她想跟师姐一样,顺从本心,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自由的鸟儿,从来不应囚于樊笼。
水长,咱们后会有期!”
她不喜欢青云宗,她想跟师姐一样,顺从本心,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
自由的鸟儿,从来不应囚于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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