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雁盯着纸上的四句诗,久久没有出声。
如果说第一首有几分傲气,那这一首简直狂出了天际。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
嚣张至极。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狂放不羁。
寥寥四句,便让人很想看看,如此狂傲洒脱不羁之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没有署名?楚凌雁美目闪耀着光芒。
正应了后两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楚凌雁心潮彭拜,激动得微微颤抖,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将他吞没……
夏瑾玉见楚凌雁情绪不对,好奇地看向纸上的诗。
字好丑……
夏瑾玉第一眼的感觉跟楚凌雁一样,但紧接着瞳孔放大,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握向腰间的短剑。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
何其的狂妄豪迈。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又是何其的洒脱。
她虽不懂诗,但从四句中看到了一个剑客杀人离去的背影。
常灏偷看了眼七公主跟夏瑾玉的神色,知道两人被这首诗震撼到了。
刚刚他初看时,也是如此。
不过这首诗似乎不够完整,而且太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了,个人主义太强,不利于国家统治与社会的安稳和谐。
若是树立一个典型,常灏觉得许公子的那首更合适。
今日提玉笔,他日登琼台……如果有一身才华,当然要卖于帝王家,他自己便是如此做的。
不过第二首诗太过震撼了,而且境界明显比第一首要高。
纯粹从诗作上来说,更是无可匹敌。
所以他在万分纠结之后,将两首诗拿上来交给七公主定夺。
“不知七公主认为,哪首当得诗魁?”
七公主半晌不说话,常灏只好开口问了。
楚凌雁从那种奇妙的感觉中被惊醒,回过神后看向夏瑾玉,问:“你觉得哪首好?”
“当然是这首好。”夏瑾玉毫不犹豫地答道。
“为什么?”楚凌雁问。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好,看到这首诗,我想跟这个人打一架。”夏瑾玉有些激动。
楚凌雁听得一愣,露出微笑,接着转对常灏,问:“常大人觉得呢?”
“微臣觉得许公子的那首,更适合推广。”常灏回答。
楚凌雁聪慧过人,一听常灏的话,便明白了他的顾虑。
牡丹亭诗会既然是官办,考虑的自然不仅仅是诗词本身,诗好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需要为朝廷服务。
楚凌雁也有些为难,第一首合适,第二首震撼,如何取舍?
“常大人,这样如何?再出一题看看。”楚凌雁说道。
“微臣也正有此意。”常灏赞同地点了点,“这第二题,请七公主赐题。”
楚凌雁想了想,又看向旁边的夏瑾玉,问:“瑾玉,你来出题。”
“七公主,你认真的?”夏瑾玉柳眉一挑,眼神在说,“你不怕我给你搞砸了?”
“你说便是。”楚凌雁媚眼含笑。
“什么都行?”夏瑾玉问。
“都行。”楚凌雁点头。
常灏一听,在旁边不淡定了,紧张地看着夏瑾玉。
这位护国公之女,名声可不小,武学天赋极高,而且嫉恶如仇,是金陵城纨绔子弟的克星。很多王公贵族子弟见到她都会绕道走,甚至连很多皇子都不敢得罪她。
得了个诨号:玉面罗刹。
玉面罗刹武学虽强,但文化水平,一言难尽。
让她给牡丹亭诗会出题,七公主哪根筋坏了?
夏瑾玉美目滴溜溜地一转,立刻有了,兴奋道:“那就以战争为题,怎么样?”
常灏嘴角一抽。
金陵这些才子们,哪个见过战争的场面?
不对,季侯爷家的奇葩见过,不过第一次上战场,就当了俘虏。
让这些细皮嫩肉的书生写战争?
这题出得比自己出的还毒……不愧是玉面罗刹。
“好,就以战争为题。”七公主发话了。
常灏领命退了下去。
……
牡丹亭外,一百多名才子佳人窃窃私语地等待着。
见到常大人回到了二楼,场面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紧张地抬眼看向常灏,等待着这位太学院士宣布结果。
常灏扫视了众人一眼,朗声道:“诸位学子,今日诗会,还需要加试一题。”
加试?才子佳人面露喜色。
加试意味着还有机会,刚刚那题“仕途”出得太刁钻,他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准。
对,就是这样。
众人满眼期待地看向二楼。
常灏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加试题为……战争。”
常大人说完同情地看了眼楼下的才子们。
众人期待的表情缓缓凝固,变得僵硬麻木,接着嘴角抽动,想骂人。
心里已经在骂了。
“哪个白痴出的题?”
“生儿子没屁眼。”
“战争,那是武夫的事,与我等何干?”
“……”
“时间还是一刻钟,诸位学子抓紧时间。”常灏暗自摇头。
三楼夏瑾玉连打数个喷嚏。
“瑾玉,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楚凌雁关切地问。
“没有,鼻子痒……”夏瑾玉揉了揉鼻子。
楼下的才子佳人们这次更慢了,半刻钟后,有一半连笔都没有提,剩下的一半提笔沉思,偶尔落笔写下几个字……
许九斗没有放弃,写一张,揉成团,再写一张,反反复复。
包婷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苏公子。
季怀安也看了过去。
苏公子提笔未动,似是也被难住了。
南楚的风流才子果然只剩“风流”,一个“战争”的题目就将他们难住了。
这个国家,前途堪忧……季怀安暗自摇头。
战争,这题是谁出的?季怀安看向三楼,心中好奇。
刚刚常灏拿上楼的两首诗,有一首是苏展的,另一首是不是自己写的?
季怀安也没有把握。
当时脑袋一热,想到了那四句便写了上去。
那是从李太白《侠客行》中的偷来的四句,不过单独成诗也未尝不可。
“苏公子,加油啊……”
包婷婷见苏公子久久未落笔,握着小粉拳,满脸焦急之色。
季怀安一看,又酸了。
不行,必须将俏表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让俏表妹认清现实。
最重要的是司音姑娘,不能便宜了姓苏的。
战争为题……季怀安稍一思索,悄悄转身拿起桌上的笔,刷刷刷地写下了一首诗,写完将笔往旁边一扔,若无其事地转回身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