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区是男女共用的,灯光非常明亮,光洁的玻璃镜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的脸。
但其实不用看脸,光从背影上也能看出这个男人的魅力来。
黑色衬衫的手臂处被撑出肌肉的弧度,背肌有点明显,就衬得腰比较窄,特别是这个弯腰洗手的姿势下,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在大腿处还有些紧绷。
总之就是,这线条,让人很有欲望。
等男人直起身转过来看向她,云姝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腿的正面。
是真的好长。
这个身高,她必须得高高仰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对方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不言不语看着她。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过了会儿,云姝先回过神,挪开两步站到一边:“不好意思,我挡着你的路了。”
“没关系。”对方薄唇轻言,嗓音也很好听。
就跟鱼在心里吐泡泡一样,带给耳朵和心口轻微的痒意。
但他说完没关系后并没有走出去,仍旧盯着她看。
云姝就忍不住蹙眉了,准备绕开他进厕所。
刚走了两步,身后的人突然轻声说:“我在一个人的手机里看到过你。”
她立马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刚才的欣赏全部化成了警惕和惊奇。
“你见过我?在谁的手机里?”
“宁斯云,”他顿了下,多问一句,“你认识他吗?”
姓宁啊。
云姝抿唇:“可能刚认识。”
对方飞快地皱了下眉,仿佛意有所指:“刚认识?你之前在哪里?”
“不知道。”
“…那之前认识谁?”
“只有我的同伴。”
没头没脑,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对话结束,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云姝想,这个人肯定知道点什么。
她拉出刚才听来的那个名字,试探着问:“你姓什么?”
对方垂眸看着她:“顾。顾家的顾。”
真的和名字对上了,有种诡异的巧合感。
“那你是叫顾行则吗?”
这次轮到对方惊讶:“你知道我?”
云姝松口气,松了松捏出汗的拳头。
“听说过。你是个…好人。”
顾行则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高挑:“好人?我吗?谁说的?”
“一群骂你的坏人。”
“……”这年头还用好人坏人来区分群体,顾行则有点忍俊不禁,“你多大了?”
“十八岁,”她又皱眉,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有问题吗?”
“没有。”
如果没成年,那宁知夏说不定真的能给宁斯云一刀。
不过才十八岁,和没成年也没什么区别。
他思考着要怎么告诉她,宁斯云有可能是在非法对待他们的事,想了想,他干脆直接问。
“你知道宁斯云在做什么吗?”
云姝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
无言的对视,片刻后,顾行则福至心灵,微眯眼说:“你知道?”
“我捡到了一个东西。”
她说完停顿一下。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能见到的人不多,又不知道出现在身边的人是不是那些“眼睛”,如今唯一能稍微信任一点,就是面前这个陌生人。
她像只急切寻找水源的骆驼,在干渴到快要死掉的时候终于找到一小滩水,忍不住想对着那点水说出遗言。
这样也可以在自己失去讲述真相的权力后,还有人能知道他们经历的一切。
想到这儿,她深呼吸一下,继续说:“一个相机,上面写着致璞电子,我见过这个名字。”
“致璞电子……”
长通集团的东西。
他记下这个,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声音放得和缓了点:“然后你就开始怀疑了?”
“是,虽然很多东西我都没见过,但他们仗着造物主身份,在游戏里暴露了……”
“等等。”
“等一下。”
两个人不约而同喊停,又对视片刻后,顾行则声音沉了点:“游戏?”
云姝刚刚有些激动的情绪慢慢凉透,沉默了会儿,说:“看来你并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对啊,既然能做出这种有违法律的事,那些人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计划来瞒天过海的。
她失落的情绪太明显,让人不忍心眼看着她的希望落空。
顾行则:“我是不完全了解,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了,你要拿这个消息干什么?”她觉得碰到这个人实在太过巧合,而且这种循循善诱的语气,怎么听都很像诱导人做错事。
或许宁斯云那群人是故意提起顾行则这个名字来考验她的,也可能这个人的出现并不是为了解救他们,而是只为了和那个什么周哥打擂台。
也就是说,她说出完整的故事就不会有价值了,这个人不会救她。
她沉默下去,顾行则也被问得一时语塞。
他没有满世界救人的圣母爱好,之所以对这件事会感兴趣,也不过是因为那惊鸿一瞥,对这个出现在某个秘密里的女孩儿有点好奇而已。
如果她全盘托出,要求他帮忙,他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个,把宁斯云他们搞下去?赔率太高,不值得。
两个人在镜子前站了会儿,云姝没等到想要的答案,重新转身准备进洗手间。
进去之前,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宁斯云做的事吗?”
“有,他大姐。”
顾行则略微吐出一口气,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又加了一句:“宁知夏和宁斯云有仇,你有事可以找她。”
“嗯。谢谢你。”
说完就进了洗手间,很快又出来,安安静静地洗手,擦手,毫不留恋地走向外面守着的服务员。
好像他没办法起到作用,就理所当然地会被剔除出她的好人名单中。
等她离开,顾行则看了我镜子里的自己。
眉心皱着,表情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
犹如酷暑下想要遮阴的人,往哪儿走都不对,站在哪儿都还是热得心慌。
他又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到手心里,带来丝丝的凉意。
然后他突然想起——说了这么久的话,他都还不知道那个女孩儿的名字。
手指按下水龙头,他往外走了几步,想叫住人,出去却只看见那条白裙子消失在转弯的地方。
就像流过手心的水流,一瞬间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