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回清泉山的路上,一辆幻影穿梭在车流中。
车里平稳安静,周京墨目光沉沉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他们在会所里都没察觉到,这两天的阴云终于积蓄了够多的雨,在这个爆发了意外的傍晚倾吐而下。
夏日的最后一丝暑气也被这场雨打散,秋凉正式登场。
怀里的人大概是有点冷,更紧密地贴上他,呼吸和缓。
周京墨回过神,他的西装和云姝的外套都没在,手边又没有其他外套,他只能把手掌贴在她背后,然后低声让司机调高车内温度。
怀里的人却等不到那时候了,动了两下,半睁开眼看着他。
“回去了吗?”
“嗯。醒了就坐好。”
云姝爬到旁边坐起来,微眯着眼睛看了眼车窗外。
“下雨了。”
宁思瑜这场风雨也算降下,真是正正好。
她打了个哈欠,偏头靠在一边车门上,头挨着车窗盯着外面看得出神。
周京墨低声说:“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靠着车门坐。”
她态度不佳:“但我现在不想挨着你。”
降下的雨并没有扑灭灰尘,溅起来的水混合着尘土变成黏腻的泥巴,黏在裤脚上,让人的烦躁又卷土重来。
周京墨皱眉,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什么。
让他示好?解释?承诺?今天宁思瑜发疯本来就是个意外,他们早就没了关系,没有解释的必要,承诺又能承诺什么呢?说不会再出现这种事?相同的话说多了他自己都觉得厌烦。
所以车里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但双方都知道,安静在摇摇欲坠。
过了会儿,云姝酝酿好了情绪,回头看了看他。
然后又转回去,垂眸看着车窗外,语气轻轻:“你要把我送走了吗?这次要送去哪儿?”
说话时呼吸打在车窗上,氤氲出一小片白雾。
她用手指在上面画了朵云。
“谁跟你说要送你走?”周京墨侧头看着她。
云姝没回头,继续在渐渐消散的白雾上作画,边画边说:
“你一直不想让我出门见别人,应该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吧?这次被这么多人知道了,那个宁思瑜也知道我在清泉山了,说不定会上门来找麻烦,送我走和解决她,显然第一个办法更简单。”
车窗上的白雾消失,画出的云朵也看不见了,她收回手指,回头看他。
“而且她骂得那么难听,你都没说什么,事情到了最后,你还把我赶出去了,让我一个人冷静,而留她在里面。因为她是你前女友,又是宁斯云的姐姐,所以比起我来,她更重要是吗?”
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他好像成了什么辜负真心的渣男。
周京墨冷淡目光不变,盯着她睫毛轻颤的可怜模样,缓慢说:“云姝,我不想听你抱怨。”
她应该是鲜活的,干净纯粹的,偶尔有点小脾气都无伤大雅,但抱怨只会消耗她的灵气和他的耐心。
他不想让她变成宁思瑜那样。
云姝垂眉顺目:“好。”
之后就不再开口。
自己一个人看车窗外的风景也挺好的,比对着男人的脸来得有意思。
不过,她在心里想,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一辈子应该很难谈一段正常的恋爱吧?
刚刚的抱怨,难道不是因为一个女孩儿对他有了感情,想要得到解释的意思吗?
他喜欢她的依赖,却高高在上地拒绝接受她的不满,是只想维持一段点到即止的浅薄感情?和宁思瑜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吗?那难怪人家觉得他永远不会爱人。
在感情里没礼貌的人,最好一辈子得不到别人的感情。
车碾过路面的雨水,顶着越来越大的雨幕开到清泉山,然后在七号馆外面停下。
邱阿姨在门口等着,撑着伞出来接她,还带了件披肩立马给她裹上。
周京墨没下车,隔着车窗看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别墅。
一个没问为什么不一起回去,一个也没解释想独自冷静的想法,他们被雨幕越隔越远。
司机安静地等着,眼看着已经快半夜十一点,雨越下越大,车灯的照见度一低再低,周京墨才低声说:“走吧。”
劳斯莱斯幻影真和幻影一样消失在夜雨中。
云姝收回打量的视线,从玻璃窗后转过身。
“阿姨,我想喝点热的。”
邱阿姨忧心忡忡地做了热汤端给她,把刚才她依依不舍看着外面车的样子尽收眼底。
这是真有感情了啊。
云姝不知道她怎么脑补的,喝了热汤后就上楼准备休息。
一晚上打了两个人,还是有点累手的,又和顾行则偷偷接吻那么久,精神上也有点累,她泡了个热水澡,倒在床上就困倦地闭上了眼。
在雨天睡觉是一种享受。吵闹,纷乱,疲惫都被隔绝在窗外,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令人心静的白噪音。
犹如回到了深山里的贫穷村庄里,土墙阻挡了虫鸣鸟叫,只剩一点湿润的清风吹进缝隙。
但睡了不知道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巨响。
闪电如同天空上的巨大裂纹,轰一声砸向地面,发出的亮光直接照亮了房间。
云姝被惊醒,拥着被子坐起来,借着接二连三的闪电才看清楚,外面的雨下得太大,雨幕密到看不清周围任何建筑物和高大树木。
那声响太吓人,她心跳都还咚咚的有些快。
等闪电消停了会儿,重回黑暗的房间里亮起一闪一闪的红色光点。
顾行则这时候找她干什么?
云姝重新躺回去,打开联络器。
“喂?”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黏糊。
“被吓醒了?”顾行则大概也躺着,发音有些低。
云姝“嗯”一声。
“你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你也被打雷吓醒了,害怕?”
顾行则:“……”
他被噎了下:“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害怕。这么大的雷阵雨,你一个人在清泉山?”
“还有邱阿姨。如果你想问周京墨,对,他没在,回来车都没下就走了,估计会有一段时间不想见到我。”
顾行则就顺着问下去:“哦?因为什么?”
云姝:“他嫌我抱怨。你们是竞争对手,打交道的时间应该很多吧?你有没有觉得他有时候像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
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有那种“女人,允许你爱我但别太爱我”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