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酬场上呆久了,谁是大头小头,很容易能看得明白,让许惜年有些意外的是,副厂长戴明军的灶台分外火旺,隐隐约约还要压王祥林那边一头。
“我看着黄公子好生年轻,不知道黄公子今年多大?”
人事经理马慧丹是个中年妇人,酒桌上由她聊起家常再合适不过。
“七三年生人,二十五了。”
一众人连连夸着黄公子可真是年少有为,马慧丹还借机推销起自己闺女。
戴明军皮笑肉不笑,心说这不就有个好爹嘛,算个屁的年少有为,老子像他这个岁数的时候,孩子都有仨了,这他娘的才是年少有为。
聊着聊着,话题聊到了港城上。
“黄公子,都听说港城那边很乱,现在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媒体气氛向来比较严肃,信息不发达的时候,大家对这些国际新闻的了解颇为有限,而再往不发达点的内地,信息的获取难度更是令人发指。
许惜年眉头皱了皱,有些为难,似乎是也不太想谈这个话题,但还是开口道。
“唉,港城只是冰山一角,现在整个东亚的时局都很困难啊。”
戴明军一手夹着烟,大大咧咧说道,“黄公子讲讲嘛,咱这没外人。”
“去年的金融危机知道伐?”
一嘚瑟,自己发明的奇特口音都蹿到沪海去了。
好在没人关注到。
戴明军挠挠脑袋,“危机我倒是没感受到,就是他奶奶的我那几支股票可赔了不少。”
晋阳袜业被收购之后,管理班子还是原来国企那一套,厂里大家文凭普遍都不高,大学生宝贝的跟大熊猫似的,技术出身的不多,油条草莽却不少。
马慧丹捂着嘴笑着说,“要不叫金融危机呢戴厂长,就是专搞经济的,使着坏心思让咱赔钱呢。”
“说来还有个笑话,当一个外汇交易员听说岛国央行干预市场,只会哈哈一笑,但若是一听到“Sorosin”,所有交易员都会吓得跳起来。”
这笑话显然又冷又听不懂,但众人却不敢冷了黄公子的场,笑的十分牵强。
“这个Soros就是这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索罗斯,都说盛世巴菲特,乱世索罗斯,这家伙外号很多,纵火犯、抢劫犯,都非常配得上这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几乎所有国家都对这家伙恨之入骨。”
大家被勾起了求知欲,要说巴菲特那是大名鼎鼎,这个索罗斯还真不认识。
“92年这家伙先去英格兰转了一趟,跟英格兰政府大战一场,花了100亿刀元想要沽空英镑,而英格兰政府则动用了近3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维持英镑汇率予以反击,你们知道最后谁赢了不?”
吴万平肥的像球,“肯定英格兰啊,英格兰不是欧洲那边的老大么。”
“恰恰相反,最后的结果是英格兰政府惨败,并且被逼的退出了欧洲的汇率体系,而索罗斯一战成名,获利近10亿刀元。”
吴万平就像气球破了气一样,“嘶”的一声。
“十亿刀,这快够把华夏所有房子全买下来了吧。”
戴明军有些诧异,“一个人就能干得过一个国家?”
“当然也不只一个人,这就跟李云龙攻打平...呸,这就跟梁山泊那帮人一样,领头的不是宋江,是他索罗斯。”
梁山泊戴明军知道,虽然他不爱看书,但年初的那部《水浒传》他可是每一集都没有错过。
“哦,这就叫富可敌国吧。”
王祥林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子,“想不到黄公子对华夏的典籍很了解嘛。”
“我父亲是在华夏长大的,长在国旗下,受过教员的教育,他常说,没有在华夏的十年就没有他的今天,所以很主张让我们这一辈也接受华夏的教育,我中学就是在京城一零一学校念完的。”
王祥林点点头,却见刘启仁冲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耳语了一句。
“王厂长,以前我和京城那边的朋友吃饭时听说过,一零一可是......”
戴明军急着听许惜年讲后续,对王祥林的打断很不满意。
“黄公子,英格兰我记得还在地球那头,离咱们又远隔得时间又长,怎么还能牵扯到这次危机?”
“这家伙自然是赚这钱上了瘾,94年狙击一次墨西哥,97年又把屠刀挥向了暹罗,过程地球人应该都知道,最后从暹罗卷走40亿刀元,紧接着就又要把亚洲四小虎杀个干净,我在印尼的时候已经和他博弈过一场了。”
忽然被开除地球籍的众人有些兴奋,这种吃瓜吃到了熟人身上的事情,最是让人欲罢不能,只是看此刻许惜年有些黯然的表情,显然结局不是那么美好,又不敢开口去问。
“输的很惨啊,父亲这次损失惨重,他准备逐次出让股份套现出一笔钱,脱离与中册的关系。”
黄宏年要退股?还不待众人消化这则消息,许惜年又抛出个大地雷。
“我听说中册那边,一直觉得西山这里效益很差,再加上港城那边压力很大,接下来很可能要对西山这块做一次调整...”
许惜年确实没骗他们,黄宏年这次的确损失惨重,并且很快就要与中册脱离,不过后半句却是假的,是他有意为之。
这和炒股一样,股市里平仓前先营造市场不安情绪,造成大幅波动,进而获利。
晋阳袜业的人确实都慌了起来,他们到底有几把刷子自己心里都清楚,下岗工人过的日子可都看在眼里,像他们这个年纪若是丢了铁饭碗,这个节骨眼上再想就业可太困难了。
“怎么个调整法啊黄公子?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先别着急嘛,我说的调整是基于这次港城没顶住索罗斯的收割。”
“那港城能顶住吗?”
“说实话,很难,毕竟至今索罗斯还未尝一败。”
这是为了吓唬他们,索罗斯怎么没败过?他想去搞大熊,结果没想到人家直接不讲武德,吃了一嘴毛。
戴明军一脸气愤,“妈的,现在我算是懂了什么叫金融危机了,真想狠狠揍这个索罗斯一顿。”
“诸位稍安勿躁,西山是父亲当年插队的地方,他对这里很有感情,我这次来,就是父亲派我过来帮大家解决问题,就算港城和索罗斯这一仗打输了,我黄辉鸿也一定给大家伙想个办法。”
“仗义,黄公子太仗义了,我敬你。”
戴明军端着杯酒就碰了过来,他站着,许惜年坐着。
“总觉得和戴副厂长一见如故,戴厂长像极了我以前的一位至交。”
“哦?竟能如此相像?”
“像,很像,不过,你比他缺了一样东西。”
“缺了啥?”
许惜年手掌上托,“你不会装糊涂。”
“老戴是个粗人,打娘胎里出来就不会酸邹邹地装糊涂,黄公子,我还能改吗?”
“改不了,天生的。”
他眉头一挑,又指着王祥林,继续道。
“你看看王厂长,就是位装糊涂的高手,劳力士说成劳动力,劳力士是什么?”
王祥林奸猾一笑,“表,劳力士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