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内,朱雄英看着折身离去的蓝玉,顺手给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各发了道令旨。
老朱开国后采纳刘伯温的建议,立军卫法,在全国建立卫所,控扼各处要害。
京城设大都督府,洪武十三年改为五军都督府,为最高军事机关,掌管全国卫所军籍。
而征讨、镇戍、训练等则听命于兵部。
遇有战事,兵部奉旨调军,任命领兵官,发给印信,战争结束,领兵官缴印于朝。
这就是之前所说的,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二者互不从属。
蓝玉要节制陕西都司卫所,就必须得同时有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印信,少了任何一方的凭证,都调不动一兵一卒。
洪武这一朝因为是大明开国第一朝,军队编制相对后世比较简单,并且数量很多。
全国各地的军队加起来,足有二百多万。
当然,其中只有三十余万是京营和亲军,也可以称之为中央主力军,是整个王朝装备最精良,兵员素质最高,战力最强大的主力军队。
其他都是地方军,而地方军则是分为卫军、边军。
边军,指的便是九大塞王镇守的九边重镇,直接针对的对象就是北元。
这些军队又叫做守镇军,常年戍边,刀口舔血,实战经验丰富,战力比之京军也不遑多让。
原有历史轨迹中的朱棣就是趁机拿下了昌平镇的守镇军发家,接着又是把宁王的兵权忽悠到手,这才有了与朝廷博弈的资本。
卫军,则是各地的卫所军队,多的有十几万,少的三五万,这些军队的编制相较混乱,兵员更是参差不齐,战力普遍都比较低。
虽然军队看似很多,但实际上对于大明而言,京营为重中之重,丢了京营大军,当权也就濒临覆灭。
原因也很简单,边军要戍守边境,一旦内地有乱,为防外敌趁机入侵,根本不敢回京勤王,而若是外敌从其他关口突入,短时间又根本来不及回防京城。
卫军则是战力低下,且从各地勤王也需要很长时间。
如后世大明战神出征动动用的就是五十万京营大军(实则二十余万),一战输了个底裤朝天,若非于谦牛叉,以战力不咋滴的备操军(预备役)和紧急调来的备倭军挡住了瓦剌大军,撑到了边军和各地勤王赶赴京师,大明兴许就在战神手里玩完了。
这一次朱雄英给蓝玉的军队就是陕西都司卫所的军队,约莫八万人,别看人多,其实战力并不强。
“殿下,刑部尚书在外求见。”
蓝玉刚走,小宝太监便是快步入殿说道。
“宣。”
暴昭来做什么,朱雄英门儿清。
此时,正在宫人引领下走向长生殿的暴昭,脑子里一团浆糊,他现在都还没从奉天殿里缓过劲来。
他刚入仕就被分入了大理寺,又在地方干了几年,再左迁都察院左都御史,接着刑部右侍郎,刑部尚书。
朝廷的三法司他可以说是走了个遍,整个仕途都在‘审案’。
可像今天奉天殿那般的审案手法,他这辈子真是头一遭见,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信世上竟有犯人能自己把自己证死。
入了长生殿。
暴昭看到高坐在上的朱雄英,自动忽略了大孙殿下坐着的那把未知名奇怪椅子,毕恭毕敬的跪地行礼。
朱雄英看着下面这个老头。
刘老头入主吏部,朝廷的人事调整,各部都会有很大变动,唯有这个刑部,朱雄英并不打算动。
原本的历史轨迹中,这位暴老头誓死不降朱老四,破口大骂燕贼篡逆,最后被朱棣挖掉牙齿,砍断手足,直到脖颈被砍断才死方休。
可谓是至忠之臣。
“卿欲何为?”
虽然明知道暴昭为何而来,但是流程上还是得问这么一嘴。
“臣前来,乃是想请一道殿下明旨,废秦王世子朱尚炳该如何处置?”
暴昭也很迷糊。
按律法来定,朱尚炳这种罪责,凌迟灭九族是常规操作了。
可先前奉天殿上,太孙殿下只是用了一个词‘待斩’。
在朝堂为官,揣摩上意是基操。
这个待斩,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
比如那位大理寺卿黄子澄,都在天牢里待斩好些天了,也没见真让他把脑袋搬个家。
“暴尚书觉得当如何处置?”
朱雄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这一句反问直接把暴昭给搞尴尬了,心想我要知道怎么处置,还用特意跑一趟太孙府嘛…
“以罪定,当凌迟处死。”
“但考虑到陛下与殿下声名,臣以为,午门问斩即可。”
暴昭刚说完。
“天牢好劫狱吗?”
朱雄英又是问了一句。
这话把暴昭惊的不轻,连忙是拍着胸口保证。
“殿下放心,天牢把守严密,臣以性命担保,绝无劫狱可能!”
朱雄英微微蹙起了眉头。
不好劫狱…
那有点麻烦了。
朱雄英的最终目的:激秦王造反。
他相信只要朱尚炳收押待斩的消息传到秦地,朱樉必定会怒血上头,想要造反。
但是如果有人在旁劝,又或者怒气下头,考虑到老朱和阿标还有半口气,这朱樉可能会缩回去。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人在旁边拱火。
而这个拱火的最好人选,莫过于朱尚炳。
这货被自己整的精神快失常了,对自己已然恨之入骨,只要朱尚炳回了秦地,还是以死罪逃犯身份回去,朝廷一旦下令捉拿,朱尚炳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撺掇他老爹扯大旗。
原因很简单,不造反,就得死。
朱尚炳当然是不想死的,秦王更是会死保。
“朱尚炳毕竟是孤的堂弟,陛下更是向来最重宗室血脉,昭然于世有损皇家颜面,将其押至城外孝陵,代孤赐其鸩酒一杯。”
暴昭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臣,遵旨。”
“不知殿下认为何时行刑为好?”
若是寻常案子,暴昭就自己定了,可这毕竟是帝胄宗亲。
“孤看今夜的月色就很不错。”
朱雄英淡淡笑道。
暴昭则是心里嘀咕,这大白天哪来的月色,不过却很是惊讶,太孙殿下竟是这般着急将朱尚炳赐死,与奉天殿待斩的态度截然不同。
“暴卿劳苦,刑部繁重,以后孤还得多仰仗于卿,见卿脸色虚白,应是肾阳亏损,孤这有升龙丹几颗,可固精补气。”
“来人,赐丹。”
一盏茶之后,出了奉天殿的暴昭愣在原地。
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这瓶升龙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明聊着正事,怎么就讨论到肾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