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之尧是武安侯幼弟,乾王小舅。
一年前,沧州治下荣阳县县令龚准,弹劾桂之尧在荣阳县私设煤矿,贪腐税粮,导致沧州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但龚准弹劾桂之尧的折子并未到达御前,后来龚准得疾病而亡,朝廷另派官员去荣阳县赴任。
龚准死后不久,太子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历数桂之尧在沧州的十大罪行,并且还提到京都有人拦截了前荣阳县令龚准的弹劾奏折。
太子收到这封匿名信后,立即派人调查,查出写匿名信是龚准的女儿龚云娘。经龚云娘供诉,龚准并不是因疾病去世,而是被桂之尧杀害。
沧州三分之二的官员都投靠了桂之尧,另外的三分之一里,除了龚准,都缩着头当鹌鹑。他在沧州只手遮天,又有京都的官员与他狼狈为奸,其罪行才未上达天听。
龚云娘所言关系重大,太子不敢隐瞒,立即上报元和帝。
元和帝却让太子不要管此事,太子与元和帝发生了争执,言语之间触怒了天威,元和帝一怒之下让太子闭门思过,半年内不许插手朝政。
太子被罚,桂之尧仍旧好好的待在沧州知州的位置上,这半年下来,不知又犯下多少罪行。
如今元和帝恩准太子重新入朝,更是同意调查桂之尧的罪行。
说是调查倒不如说是提取罪证,元和帝将桂之尧贪腐一案交由太子负责,并从大理寺与刑部挑了三名官员协助,秘密潜入沧州彻查。
吴晗接到这个差事时,正在提审工部左侍郎张光平。
戚鹤鸣当年正是将账本和图纸交由张光平。张光平却并隐瞒不报,后来交趾殿垮塌,张光平也受到了牵连,花了十年时间才升上左侍郎这个位置。
张光平在供词里交代,有人用家人性命要挟他毁掉物证,如若不从,便送他妻儿去见阎王。
问及那人是谁,张光平说是乾王舅舅桂之尧。
又是桂之尧。
吴晗看过十年前的卷宗,桂之尧当时还是户部侍郎,汤山行宫木料采买官正是他手底下的员外郎,他因此受了元和帝的训斥。
后来被外放到了沧州,与张光平一样,用了十年时间,才升到了沧州知州的位置。
此外,张光平还交代,戚鹤鸣的死也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毒杀,只不过恰巧遇到了交趾殿垮塌,才没人知道他是死于中毒。
这个秘密也是张光平偶然得知,他从未告诉任何人。
但这只是张光平的一面之词,吴晗将物证与张光平的供词呈给了元和帝,元和帝看完后大发雷霆。
当他看到那张图纸上用红圈标记过的宫殿后,心狠狠的揪了起来。仿佛又进入了先前的噩梦里,绝望、恐慌和震怒相互交织。
“查,一定要给朕查清楚。”
元和帝决不允许梦里的场景变成真实,他要看看,到底是谁又那么大胆子,竟然敢将手伸到汤山行宫的木料上。
吴晗迟疑道:“圣上,臣需要开棺验尸,才能验证张光平所言真假。”
“朕准了。”
“可戚大人生前是朝廷官员...”
元和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朕会赐你一道手谕让戚家遗孀配合。”
吴晗谢恩后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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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坊,戚宅
姜大夫人带着两个女儿来看望妹妹和外甥女,四人正说着话,吴晗带着元和帝的手谕上门了。
听到开棺验尸四个字,戚太太差点没晕过去。
戚檀樱比母亲要镇定许多,看过元和帝的手谕后,她便明白,这棺是必须要开的。
她向吴晗提了一个要求,开棺验尸时她必须在现场,也就是说她要跟着大理寺的人一起去梧州。
吴晗同意了。
七月底,戚檀樱跟随大理寺的人南下梧州,到了江余后,大理寺分成了两拨人马,一拨由燕厉带队往西走官道去梧州,另一拨则随吴晗往东坐船去沧州。
去梧州开棺验尸是秘密进行的,吴晗答应让戚檀樱同行,也是借她是燕厉未婚妻的身份掩人耳目。
就在调查组离京不到半旬,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乾王得到消息后急的坐立不安,立即找来武安侯商量对策。
尽管火烧眉毛了,武安侯依旧十分镇定,乾王在书房里不停踱步,他却慢悠悠的品着乾王府里上好的碧螺春。
乾王气得走到他面前,“大舅,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喝茶。”
武安侯老神在在的抬眼,“是殿下和淑妃娘娘被废了?还是说我武安侯府倒了?”他皱了皱眉,“殿下这遇事着急的性子还需沉淀一番。”
这话差点让乾王气得吐血。
他看了一眼还在小口品茶的武安侯,乾王心里一下就不着急了。
与此同时,与乾王毗邻而居的禹王也正在与幕僚议事。
禹王是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年纪约莫二十七八,脸色苍白,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青色。夏日炎热,他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幕僚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殿下的寒毒又发作了?”
禹王嗯了一声,随即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幕僚只觉得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此刻倒有些羡慕禹王这病弱的身体了。
禹王看了他一眼,道:“沧州富庶,总不能让太子一人占了便宜,咱们也得分一杯羹才是。”
幕僚劝道:“交趾殿垮塌案尚未结案,大理寺的人已经查到张光平身上了。殿下,臣认为咱们不该在这时候掺和进去。”
“怕什么,舍了一个张光平,还有刘光平、李光平。”禹王轻笑,“张光平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取舍。”
说完不由得叹气:“说来说去还是本殿太穷了啊,不然也不会拆东墙补西墙。”
这句话倒是实情。禹王母妃云贵妃虽然出身清贵,家里却是实打实的穷。当年云贵妃进宫参选,还被淑妃嘲讽穷家女出身。
云贵妃穷,但禹王是凤子龙孙,元和帝看在儿子的面上对她多有补贴。可后来禹王身中寒毒,每隔十日需要服用一颗涂火丹,那涂火丹一颗价值百金,一年下来需要三十六颗。
涂火丹对禹王来说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若是再做点其他事情,需要的银钱更多,所以他只能想方设法的弄钱。
有时候禹王会想,若他是皇后或者淑妃的儿子该多好,这样他就不必为银钱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