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胡主任的办公室，许正径直回了巡视组第五组，柳江河这位巡视司司长昨天去了湘北省，没回来。
刚到五组综合办公室，已经早来的几位同事全都站起来向他问好，这些人现在对他的态度和他刚来的时候天壤之别。
许正一一点头，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位同事询问道：“老曹，咱们组长来了吗？”
冯笑山绝对是许正见过最奇葩的直接领导，之前像张雨绮、简学清、陆秋山他们哪有这么多弯弯道道，大家一起干工作不好么。
偏偏这个冯笑山不一样，他总担心许正会抢了他正组长的位子。
之前他借口去华南几省巡视各省打拐工作，也做出了一些成绩，直到许正去钱塘负责追捕袁青钢，他才赶回单位。
许正估计这次6.15号全国升级天眼系统，地方抓捕通缉犯暴增，那么相应的巡视组工作和功劳也会增加不少。
冯笑山为了这些功劳，也不会再“离京出走”吧。
老曹年龄不算很大，大概35岁左右，副处级，如果许正明年调走的话，他是最有希望接任的，“咱们组长估计得等一会才到。
许组长，您这次可立了大功，咱们单位一个个的可羡慕坏了，对了，您给我们讲讲追捕细节吧。”
这眼看就要早会时间，许正在大办公室吹嘘自己的功劳，一会冯笑山进来，这不是给人家添堵么，“行呀，但现在不行，回头有空我请大家伙吃饭的时候。
让我好好吹吹牛。”
“对，您来单位这么久了，大家伙还没聚聚呢，这都是我们的错，回头等您有时间，咱们搞个团建怎么样？”
老曹还有其他三四位同事陪着笑脸恭维许正。
许正却觉得没啥意思，但也笑着应下来，然后托口有事情要干便回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半个月没回来，里面还挺干净，很明显是外面那帮家伙帮他打扫了。
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许正突然觉得没啥事可做了，之前他去钱塘，冯笑山回来，手头的工作两人在电话中做了交接。
现在他回来了，工作估计得开完早会之后才能再转他手里。
可惜竹青和裴天石下午才能赶回京城，外面那些家伙，许正也不想用，索性他打开手机，先摸会鱼。
七点半，第五组早会开始，冯笑山把众人喊到了他那个比许正略微大一点的办公室。
除此之外，冯笑山没再和许正争抢五组的工作，而是统筹全局，把具体工作分了下来。
可许正现在对巡视组的工作也不感兴趣了，因为很快他便有新的任务。
不过既然冯笑山愿意转变态度，许正自然也愿意配合他。
所以他说什么，许正都没再反驳。
早会之后，许正开始处理文件，先翻看了一下这个月，华东和华南几省的追逃工作，算是初步完成预定的指标。
然后再核查各省报上来新的通缉犯名单，这才是最难搞的工作，因为新出现的通缉犯都是当地刑侦部门抓捕不到的犯人。
所以请部委发布A级通缉令。
但每一个新的A级通缉令发出，一个小时之内必须下发到省、市、县、镇四级警务单位。
动静颇大，所以新的A级通缉令签发就得慎之又慎，许正的工作第一条要求就是，抓捕对象不能出现乌龙。
也就是所谓的冤假错案。
一上午，核对了两份文件，然后交到冯笑山手里，正好到了饭点，许正连忙赶到市局。
闫老今天很大方，拉着许正直奔市局小食堂，“随便点，老头子不差饿兵。”
许正却没有趁机吃大户。
他真是一个穷老头。
他没有老伴，儿女给的养老钱不要，自己的退休金一部分补贴牺牲的同事家属，一部分捐给了警校贫困学生。
只有很少一部分留着当生活费。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生病一分钱不用花，又不出去旅游，一日三餐能花多少钱？
许正佩服这些老同志的觉悟，其实不仅仅是闫老，一些老一辈退休之后并没有享受高额高水准的养老生活。
有人跑去偏远山区做扶贫工作。
有人跑去支教。
还有人跑回老家当村长，还是那种连行政级别都没有的小村长，带到家乡父老致富。
…
这类人太多了，说都说不完，许正有时候也会想想自己退休之后的生活。
大概便是带着小蕊姐去某个山村做支教老师吧。
也有可能那个时候支教已经成为了历史…
刚坐下，闫老便急切询问道：“怎么样，有头绪没有？”
许正嗯了一声，埋头干饭，“先吃先吃，咱们一会再说。”
此时食堂人来人往，很多人都在关注闫老这边，连带着陪他吃饭的许正，也被人不断打量。
其实市局许正是不想来的，跳楼案不是积案，按理来说闫老都不应该插手，但谁让他是这里的退休老干部。
可许正又不是市局的人，也没接到市局这边的邀请，冒然插手人家的工作，总归不太好。
这要不是闫老的面子，他是不会管这事的。
天底下错案不能说数不胜数，但确实有，他管不过来。
闫老很快吃完了他那五两米饭，没有催促许正快吃，而是翻越起他订阅的最新版凤凰周刊。
许正也不着急，正常吃饭，还抽空看看小蕊姐发在家庭群里的嘟嘟视频。
小人儿两个多月，这两天突然想翻身，不知道是太小了，还是吃的胖，翻不过来。
可小人儿偏不放弃，时不时来了兴趣便努力一下。
这不小蕊姐刚拍了一个嘟嘟翻身翻一半，成了侧躺，既不能躺平又不能趴下，小人儿着急了。
闫老看到许正盯着手机视频，也听到了手机里孩子咿呀咿呀的声音，这才意识到昨天晚上去的时候，还忘了一件事。
他连忙摸摸口袋，摸出来一个红包，递给许正，“这个，昨天去你家忘了给孩子，满月礼，这是我作为长辈的心意。”
许正没有推辞，这是长者的祝福，特别闫老还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前辈。
“臭小子，哪有当面翻开红包的，咋，还嫌少呀？”
许正嘿嘿一笑，把红包那666块钱收了起来，老头给的不少，“我还以为您老日子过的紧巴巴，一分零花钱没有了呢。”
“这是给孩子一个好兆头，要是你没结婚，我去参加你婚礼，一毛钱不给。”
“您给我也不能要呀。”许正突然有个想法，“都说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
我回头和我老婆商量一下，也给贫困山区做点帮助。”
闫老却摇头失笑，“没必要，你刚来京城，这儿物价房价远超长明。
还是先攒钱买房吧，光租房子不是过日子。”
“闫老您好像不知道吧，其实，我是可以吃软饭的。”许正自己工资在全家收入里算是最低的。
算上专利使用费和分红，他也没有小蕊姐写网文的收入高。
许正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吃完饭，闫老并没有带他去档案馆，而是径直去了市局重案大队。
重案大队大队长李鸣声和许正有过一次合作，这次看到闫老二人一起走进重案大队的综合办公室，他连忙走了出来，“闫老好，小许你这次来的可正好。
闫老给你说了吧，我这几天为那个案子愁的睡不着觉。”
许正没有点破，伸手和李鸣声握了一下手，一脸真诚，“闫老说您这有个挺有意思的案子。
是一个最新型的犯罪方式，所以我冒昧过来打扰，想过来学习学习。”
“行了，都是熟人，别绕来绕去了。”闫老如今最烦官场这些潜规则，有这客套时间，案情都说两遍了。
许正和李鸣声见此也不敢再互相虚伪了，两人一前一后跟在闫老后面走进一个小会议室。
一坐下，闫老直言，“小许，你不是说有发现吗？
直接说吧，不要绕弯子。”
许正却没有听他的，而是拿出手机，翻出照片，“闫老，李大队你们看一下，这是千度公司去年发布的最新款仿生机器人。
闫老您昨天的问题，我想来想去，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开始坐在汽车里的不是男业主宴子新。
而是一个仿生智能机器人。
他不需要下车，因为宴子新的汽车可以智能驾驶，也可以自主充电拔电枪。
智能仿生机器人只要坐在驾驶位，刷脸支付就可以了。
闫老，我记得案发之前十分钟，有人给宴子新打了电话。
那通电话应该就是仿生机器人接打的。”
如今机器人还在研究阶段，没有大量上市走入普通家庭，但是各大公司早在十几年便开始投入大量资金研究机器人。
而所谓的仿真机器人，就是给机器人配上生物技术培育出来的人皮。
也可以说是人造皮。
包括五官和头发，基本上仿生机器人从外表上看，已经和真人差不多。
但四肢伸展运动，比如走路，还是能区别出来与人类不一样的地方。
闫老迟疑问道：“你是说宴子新搞来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仿生机器人，坐在汽车里。
案发后，机器人开车回来，而一直藏在家里的宴子新趁机跑下楼，先把机器人藏起来，然后再跑到案发现场。
只是时间来的及吗？”
李鸣声听到许正说完的时候眼睛便是一亮，只是他也有疑点，“我记得宴子新楼下的地下停车场是有监控的。
不对，不对，我记得当时案发后，宴子新的汽车是直接开到电梯井的入口处，那一段路正好没监控。
如果他处理仿生机器人不超过一分钟时间，完全有时间像正常人速度赶到案发现场。”
闫老又提出一个问题，“仿生机器人现在虽然个别地方有使用的，但是那玩意几十万一个。
宴子新从哪搞来的？”
“也许他搞来的不是仿生机器人，而是一部材料。”许正拿出自己的公文包，掏出一张他之前做的3D打印头罩。
“你们看，宴子新只有按照他的头骨数据打印一个一比一的3D头骨模型。
再戴上头罩，这玩意便和他长的一样，头骨数据也是百分百一样。
他本职工作是软件架构工程师，但他如果也是一个硬件工程师的话，完全可以自行组装一个机器人。
程序也可以自行调式。”
李鸣声补充道：“而且他不需要组装机器人全身，只需要脖子以上部位就行，对了还有右手。”
从小区和外面停车场路口摄像头可以看出来，宴子新是案发当天晚上九点左右，穿着防晒衣，开车从地下停车场到小区外面的停车场充电。
全程监控显示，他虽然坐在驾驶位，但全程是右手拿手机而且还在刷抖音。
这一点对机器人来说并不难。
到了小区外面停车场，汽车自己自动充电，宴子新全程没有下山。
中间只是接了一个电话。
还是手机搁在手上接听的。
这一点如果机器人有发声装置，也不难。
闫老重新翻了一遍视频，沉默半天，“汽车里的宴子新有扭头低头，还有转头的动作。
左手有挠脸的动作，右手一直拿着他的手机。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其他大的动作。”
这些动作安全可以写个程序到点让机器人按照剧本操作动作。
幅度小的动作确实容易操作，闫老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我之前便想不通。
宴子新在听到妻子和孩子跳楼之后，手机失控掉落。
第一时间并不是立即打开车门跑回小区，而是先发动汽车收回充电枪，再开车回小区。
我算了一下时间。
以成年人的速度，应该是跑回去更快吧。”
许正认可这一点，他也算过时间，开车回小区速度开不快，要过栏杆。
“这个我也琢磨过，我一开始以为宴子新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多种情绪之下，身子不听使唤了。
所以才用智能驾驶开车回小区的。”
李鸣声这一会研究了一下千度公司的仿生机器人，“如果真是机器人配合宴子新作案。
那么还有两个难点。
一是他在楼上是如何作案的。
二是他怎么搞到自己的3D头骨模型，还有机器人的配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