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僖在大哥出事后,第一时间便赶至现场。
说实话,直到父皇离开了,他还是一阵阵后怕。
昨夜,他趁酒兴一时起意,安排死士潜入大哥府邸、责令他们装神弄鬼恐吓大哥,好令其疯态加重。
如此,大哥会愈加不被人看不好。从而失去更多人心。
如此,其被父皇废黜太子之位、自己上位可能性便会更大些。
可他万万想不到:事态发展演变,却如此严重而一发不可收拾!
据昨夜惊魂未定逃回府中死士们讲,太子府内昨夜是真闹鬼了。
一群黑色寿衣鬼面者,时隐时现于太子周身,不断袭杀太子府人。
其间、鬼面者曾多次与死士们擦肩而过,却对他们视若无睹,未曾对他们发动任何袭击。
鬼面者身法诡异莫测,普通人很难发现其踪迹。
在大肆屠杀数十府中下人后,太子被家丁擒缚,鬼面者才隐退消失。
待没了他们踪迹,众死士才从藏身处遁出,趁太子府大火之乱逃离。
听到此消息后,赵元僖顿感毛骨悚然而暗道大事不妙。
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分明是有心人刻意杜撰!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元僖隐约感觉有势力非凡的幕后大手在操纵着事态。
为证实自己预判,他派出心腹手下,火速沿死士回返路径详查搜索。
果然、在本府至太子府之间甬道中,发现有本府下人腰牌、夜行衣碎片等杂物。
“好险,果然有阴谋。暗中杀人放火而推波助澜,从而令太子府事宜明昭天下。之后又将此罪行栽赃嫁祸于我。
好个一石二鸟毒计呀!”
暗自庆幸同时,赵元僖顿感阵阵后怕。
“今晚之后,即可令大哥臆癫之症大白天下,从而令父皇不得不将太子之位收回。又可将谋害大哥罪责,情无声息做实于自己头上。
从而使自己也失去父皇信任。失去继任太子可能。
退一万步讲:如果此番无人背负谋害大哥黑锅,以父皇性格,断然会马上找‘罪魁祸首’来承担此责任。
因为以他对父皇的了解。父皇必定会猜测出:此事一定系皇族内部至亲之人所为。
一向颇重嫡亲血脉情感的父皇,在无确凿证据证明是何人所为时,便会将此事深埋于心,表面却住往选用息事宁人策略、利用‘替罪羊’来平息此事。
而甬路中那些“证据”,足够自己坠入深渊地狱了。
即使父皇不追究于他,也必会心生嫌隙,亦可因他之缘故,使得谋害大哥幕后真凶逍遥法外。
父皇这种性情,大概是十六年前、二伯父突然暴毙,父皇一朝登基开始的吧!
“好险!真是好谋算!看来幕后者亦对父皇十分了解,甚至是颇为熟知,但究竟是何人所为呢?”
赵元僖也曾怀疑过三弟,但很快便被自己否定,还为自己有这种荒诞想法甚感内疚与不耻。
“怎么能怀疑三弟呢,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弟,一向可是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忠心耿耿呀!
赵元僖翻来覆去也未能确定幕后人是谁。便索性不再去想。开始认真揣摩起幕后人还会如何陷害自己。
好在此番,他第一时间便洞悉了幕后人阴谋,令他有足够时间应对。
先是给予那些死士足够报酬,令他们连夜离开帝都,永不再返还。
然后连夜挥笔疾书,与了数封密信,更是备足了厚礼,命心腹手下即刻送至平日交往甚密的重臣府邸。
之后更是装作痛心疾首、奋不顾身样子,第一时间到达大火现场…。
此后的发展,也终是应了他的预判:
父皇震怒之余,很快冷静下来。先是灭杀大哥府中全部下人,以他们为替罪羊,堵住芸芸众口,不让此案再追查下去。
之后不久,自己也如愿以偿接替大哥职位——开封府尹之职,掌管了吏、律及刑、政等方面国家大事!
也从这一刻起,他距自己终极目标,终于迈进关键性一步!
早朝中,赵元僖向父皇禀报了他掌管开封府以来,所遇到的诸事、难点、处理方法以及解决方案等。
听得父皇是龙颜大悦、不住叩首认可着。
朝堂之中,王公大臣们,相互讨论般不约而同的称赞着赵元僖,夸颂他办事稳妥,为人勤勉、仁义!同时,又不失英明果敢大家风范,颇有太宗年轻时风采。
听得赵光义欣慰不已,很是受用!
叙报完本职工作,赵元僖继续道:
“父皇,儿臣还有本奏,可不知当讲不当讲?”
“哎~吾儿,不必多虑,有话尽管道来!”
朝堂上,赵光义兴趣盎然。
“谢父皇~!”
赵元僖恭敬的对父皇再行朝堂之礼。
“父皇,当下大哥府邸还在重建中,孩儿每天都有去督建,几乎日夜不停追赶工期。
可饶是这样,府邸完全竣工,还需月余时间,孩儿很是羁念大哥,所以…所以…。”
赵元僖顿了顿,目光闪烁了几下,好似在犹豫什么,可终还是坚定了决心,目光坚定继续道:
“孩儿恳请父皇恩准,允许孩儿将哥哥接到孩儿府上,好生侍奉着,谨此略尽兄弟之情,还请父皇恩准!”
言罢,赵元僖捋了捋朝服长长衣襟,俯首于地而静等父皇决定。
“好,好…!”
“二皇子仁义呀,真乃皇上之幸,我大宋之幸也!”
“微臣内人数日前入宫面见茯苓娘娘,偶见二皇子悉心喂食给太子殿下,细心又温情,其兄弟情深意重,令内人感动的当场流泪…。”
臣听说二皇子自散家资,抚恤了所有死去的太子府忠奴,令他们家人对吾皇感恩涕零!”
“竟有此事?二皇子大仁大义,实乃我大宋万民之福,江山社稷之福啊…!”
赵元僖话音落下。
赵光义刚刚连道数声好。
程羽、贾琰等几名重臣,马上列班而出,随声附言的夸赞着赵元僖;
而这时赵元僖,则是偷偷抬起头,与那几位重臣悄悄交换着眼神。
一旁赵元侃,不动声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色波澜不惊。站立在朝班之列里,纹丝不动!
赵光义似有意无意朝三皇子这边看了看,却是见他如此淡定与平稳,不免浓眉蹙皱,随即不再看他。
转而目视赵元僖微笑道;
“好!好!难得吾儿有如此心胸情怀,为父很是欣慰。朕,准了!”
闻言,赵元僖忙欣喜道:“谢父皇,谢父皇!”
“哈哈哈,吾儿,无须这般拘礼,快,免礼起身!
来人,朕左前方看座,赐吾儿殿前金交椅临朝!”
“这…”;
赵光义话音刚落,朝堂之上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王公大臣们再度沸腾般议论开了,这不是明显要立储宣君吗?
此刻,就连一向城府颇深、喜怒不予颜表的赵元侃,嘴角肌肉也是不由自主连续抽搐,深不见底眼眸里,终现莫名红芒暗流汹涌着…。
“报~!
启禀皇上,抱恙在家休养的左仆射赵大人,刚刚差人送来紧急加密奏章,请皇上您看后马上定夺…!”
殿前传令官突然在这时,急匆匆闯入朝堂,跪拜在金銮殿正中。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的,是一份蜜蜡严封的、上面插有三只鸡尾羽信笺。
“这是最高级别的、甚至是关乎国家兴亡的紧急要信!”
殿中内勤事务官不敢怠慢,忙快步近前,双手接过信笺,又快步交给皇上身边内侍,由他将密信打开并交于皇帝审阅!
此刻,整个金銮殿之中是落地听针、一片寂静与沉默!
所有人目光,全都集中在太宗赵光义身上;
当太宗认真看完此信后,原本震惊而又紧蹙的眉头,忽又舒展开,转而旁若无人般看向赵元僖:
“僖儿,父皇想封你为当朝太子,同时赐予便予行事之权,赐尚方宝剑,代父外出巡视,你可愿意?”
“啊…!”
赵元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立于当场。
待朝中众人纷纷向他恭贺时,他才惊觉转悟。连忙跪倒于地、受宠若惊的向着父皇拜谢:
“谢父皇隆恩,谢父皇隆恩,儿臣当然愿意,儿臣定当不辱使命,竭尽所能完成巡查任务!”
早朝之后,赵光义又单独将赵元僖招进御书房…。
而这一天夜里,一只金雕般大小怪鸟,悄无声息飞出汴京城…。
左仆射府内、年迈的赵普在一间密室中,酌酒自斟着。
面对十几块灵牌位,他一边慢慢敬着酒,一边自言自语着。
“老伙计们,我想你们啦!呵呵,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和石守信这个老家伙,就会一起来陪你们了…。”
“咳…、咳…!”
“呵呵!人老不中用啦…!”
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普苦笑着自嘲一番,自饮一杯酒后,又继续自言自语道:
“到时,我们兄弟齐聚首,在阴曹地府那边,也要携手共进,再干一番轰轰烈烈大事,同样共闯出一片天地…!”
赵普再次端起一杯酒,引颈一饮而尽。
此刻,他已泪流满面,喟然动情道:
“世人只知义社十兄弟!却是罕有人知晓:我们兄弟,是幽燕十六义!
当年,我们年少风华,志同道合。为了收复幽州、燕州、驱逐匈奴及契丹等蛮鞑,解救万千百姓于战乱、使我汉人不再饱受异族人的欺凌、奴役而相知相濡、义结金兰,成为了好兄弟。
那时候,我们兄弟,时常结伴同行,共同袭杀匈奴、契丹等番邦蛮人。
那时候,我们兄弟快意恩仇,畅快淋漓,是何等的意气纷发!又是何等豪迈洒脱…!”
赵普目光,渐渐凝塑在了那些令牌上:
高怀德、王审琦、韩重赟、刘廷让、王政忠、刘守忠、刘熙古、宋易、赵匡胤、郑恩、张琼、杨光义、刘庆义…,一个个耳熟能详名字,在他的眼帘中滑过。
抚今悼昔中,他颤抖的哼起他们当年战歌:
“莫欺少年懦,热血当吾辈;横刀素马啸荒夷,何惧黄沙万里遥!
齐樽酒,将无还,马革裹尸踏幽兰!笑待兄弟齐聚首,不破赫连终不还,终不还…。”
皇宫之内、赵光义身边,内侍大总管高琼站立着看完光州紧急密报,不禁动容道:
“什么!光州光山县张洼子镇也突发灭镇惨案!而灭镇惨案中,还尚有一名幸存者?
太子他此去真实目的,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名幸存者悄悄接护回帝都来?
那太子他此行,岂不很危险?皇上,此行需不需要老奴我…?”
高琼的话没有说完,赵光义便面色淡然道:
“老伙计,你也即将步入花甲年迈之列,这一路舟车鞍马劳顿之苦,也非你能忍受的啦!
此行,就不必了。
僖儿年幼,不曾经历过残酷风雨磨炼、又没有过骄人业绩建数;此番就权当给他一个磨炼机会。亦算是、能理所当然继任太子之位的基石吧…!”
顿了顿,赵光义又道:
“不过你说的也对,这一次,确是潜在凶险异常!想那些个穷凶极恶贼人们,若是知晓凶案还有幸存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伙计,这次我让僖儿走的是迂回路线,绕道洛阳城,奔南阳郡,折回至光州。
此一、是真正让僖儿历练,真正代朕前去巡查这几座重镇!
其二、疑兵之计。希望这样,可以掩盖此番僖儿出巡真正目的!
这次,除了多派大内高手和御林军护送外,为保僖儿万无一失,还要通知青龙会,委派高手,一路暗中相护!”
“是,皇上英明,老奴这就去办!”
高琼应允着,眼眸中隐晦红芒一闪,随即离开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