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沧海桑田,谁又能预知自己的命运。
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一大群人出了余姚城南明门,众人意气风发,前呼后拥,惹的城门口出出进进的百姓纷纷避让。
城门口,年轻的皂隶眼睛一瞪,还要发威呵斥这些大声喧哗者,却被对方更暴虐的话语怼了回去。
“看什么,小人老子揍你!”
看到小皂隶那一身官服,脸上那憎恶的表情,董家耀心头火大,眼睛一瞪,直接暴起。
“小子,看你一眼都……”
年轻的皂隶不知天高地厚,还要发飙,却被旁边的老皂隶一把拉了回来。
“小杜,闭嘴!”
老皂隶低声阻止小皂隶,抬起头来,对着瘦猴一行人,满脸赔笑。
“猴哥,小黄,杭州城200多里,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董家耀看了一眼小皂隶,对着老皂隶,冷冷一笑。
“李班头,告诉你的手下,不要对百姓太狠。否则,不要怪兄弟们不给情面!”
“董兄弟,说笑了!你李叔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班头依然是满脸笑容,点头哈腰。
“小董,走了!”
瘦猴眉头一皱,喊了起来。
他目光从李班头脸上一扫而过,没有停留,也没有搭理对方。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平日里对自己爱理不理,眼看着王和垚带领着众巡丁,清理干净了大岚山巡检司,现在自己这些人又要被调到杭州绿营去,立刻又客气了起来。
“来了,猴哥!”
董家耀手指着小皂隶,似乎是警告,随后转头离开。
瘦猴等人离去,小皂隶不满地嘟囔了起来。
“李头,怕他们干什么?不过一群绿营兵而已!”
从来都是他们这些皂隶欺负别人,现在倒好,反被对方凌辱,还不敢吭气,真是窝囊!
“绿营兵而已?你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你要死自己去,不要害大伙!”
李头脸上的笑容消失,脸色一板。
“你以为他们是老百姓,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惹毛了他们,打的你满地找牙,县太爷还会迁怒于我们!”
小皂隶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小杜,李头是为你好。”
一旁的中年皂隶开口,黑脸上一幅懒洋洋的表情。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还能是谁,大岚山巡检司的一群破巡丁!”
小皂隶没好气地回道。
“破巡丁?”
黑脸皂隶和李头目光一对,都是笑了起来。
“小杜,你的李四爷那么霸道,还不是被逼的离开了余姚?这些家伙都是王和垚一手操练,狠着呢!王和垚是什么人,县太爷的门生,杭州绿营的千总,浙江总督看得起的红人。你,得罪得起吗?”
黑脸皂隶的话,让小皂隶一时无语,再也没有出声。
不要说浙江总督,就是余姚县的县太爷,也是高山一样的仰望。
“王和垚这家伙,有本事,够狠!关键是这人,重情义,你斗得过吗?”
李头看着瘦猴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感慨万千。
“还不是狗屎运,仗着女人!”
小皂隶嘴里嘟嘟囔囔一句。
“人头猪脑!”
李头悻悻一句,和黑脸皂隶转身走开,再也不理这个愣头青。
瘦猴、老黄一行人持枪执刀、结队而行,人人都是趾高气扬,意气风发。
“想不到王头风云变幻,竟然成了绿营的千总!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瘦猴满脸喜色,边走边说。
过了年,刚出正月,浙江总督衙门公文到达,调大岚山巡检司瘦猴、刘文石等20人到杭州绿营。
公文到达,众人都是惊喜交加。谁也没有想到,离开巡检司,竟然如此之快。
“原以为最少也要等个一年半载,谁知道没两月,教官就把我们给弄走了!”
董家耀大声说道,满脸的喜悦。
“曹强那个猪头,看到这么多兄弟离开,脸都绿了!想起来都好笑!”
“那家伙还假惺惺的,让咱们向教官问好。太假了!”
想起曹强不得不放人的憋屈,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20人,巡检司的精英,基本被吃干抹净了。
不过,相比之下,巡检司现在的情形,可比以前强了不止一截。
“猴哥,你说,教官是不是被总督大人招为上门女婿了?”
人多口杂,不知是那个缺心眼,嘴里忽然冒了出来。
“曹五,你是不是傻了,大白天说胡话?”
瘦猴忽然停下,伸手一巴掌,在曹五的头上打了一下。
“都记住了,这话千万不敢传出去,否则,王头就有麻烦,弄不好要掉脑袋!”
瘦猴一脸严肃,叮嘱着巡丁们,特意压低了声音。
“我可是打听过了,那个李大小姐,是定了亲的,还是什么王公大臣。你们要是胡说,有损李大小姐的清白,总督大人还不忌恨王头?都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众人都是心惊,连连点头。
“猴哥放心,以后再也不说了!”
曹五满脸是汗,连连点头称是。
“兄弟们,都记住了!到了杭州城,千万别给王头丢脸,都要好好干!明白吗?”
瘦猴一脸的严肃,叮嘱着众人。
“那是自然!”
“到了自然都听教官的!”
众人纷纷点头,大步向前,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瘦猴一群人吵吵闹闹过了热闹拥挤的佘家桥,一路向西而去。看到他们兴冲冲离开,周三才从一堆货物之中,站了起来。
他看着众人熙熙攘攘的背影,恍然若失。
大岚山巡检司,他协助李彪等人刺杀王和垚不成,被李四暴打一顿,赶出了李府。失去了主子的他,也失去了经济来源,只能靠在姚江边卖苦力为生。
瘦猴等人去杭州城,他听了个七七八八。他也没有想到,王和垚竟然从军,还当了军官,竟然把这么多人都调去了杭州绿营。
刺枪术、擒拿术、火器使用等各项技艺,以及脑子的聪明程度,他自问不输这里面任何人。可是,如今别人喜奔前程,他却只能在这里当苦力,卖力气养家糊口了。
过去在茶摊上坐下,要了一碗热茶,周三心事重重喝了起来。
“周三,你是个人才,不应该干这些事情。不要把自己埋没了!”
旁边的卦摊上,徐半仙折扇轻摇,徐徐说道。
这二月的天气,吹面还寒杨柳风,他也不怕把自己给扇病了。
“先生,我不过一个低贱的苦力,算什么人才。蠢才而已。”
周三摇了摇头,自嘲地苦笑一声。
自己没事请这个算卦先生喝喝茶,也没有必要这样恭维自己。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
徐半仙停止了扇风,语重心长。
“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周三,你不要小看了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要向前看,不要怨天尤人,更不要固步自封。你差的是明主,你可要想清楚了!”
明主?
周三的手一抖,茶水都洒了出来。
他曾经对王和垚不利,差点弄死了王和垚,王和垚能容下他吗?
即便是王和垚能容下他,王和垚的那些兄弟,他们能容下自己吗?
“请先生指点迷津!”
周三放下茶碗,过去把身上所有的铜钱,全都掏出来,放在了徐半仙的卦桌之上。
“三文足矣!”
徐半仙折扇拨出三个铜钱,把剩下的钱拨了回去。
“满腹文章,白发难中;才疏学浅,少年登科。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周三,你的运程在杭州,势吗,在军营!”
徐半仙折扇忽又展开,轻轻扇了起来。
杭州?军营?
周三一呆,不自觉脱口而出。
“可是……”
“没有可是!”
徐半仙折扇倏然一收,目光炯炯。
“英雄者,有凌云之壮志,气吞山河之势,腹纳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若是连这点肚量都没有,还配是明主吗?”
周三醍醐灌顶,站直了身子,躬然一礼。
“多谢先生解惑!他日有出头之日,在下必有重谢!”
王和垚乾坤独断,他的那些兄弟,也不是一般俗人。况且,他欠王和垚的,也不怕别人秋后算账,图个心安理得。
周三直起身来,桌上的铜钱也没拿,径直走开。
“周三,你死到那里去了?你还想不想干了?”
管事的出来,指着周三,横眉冷对。
“方管事,对不起,在下要去杭州城。告辞!”
周三抱拳行礼,飞一般的向城中而去。
杭州城、军营、王和垚,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家伙,什么事,这么急?工钱也不要了?”
方管事的一头雾水,懵懵懂懂。
徐半仙看着周三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知书达礼,家道中落,投身于,委曲求全,这个周三,有点意思,跟着王和垚,也许有一番作为。
王和垚入伍从军,也不知道,能闯出怎样的一番名堂?
这让他兴趣盎然,心里也是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