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密集,号角声悠扬,耿军大阵缓缓而进,前面的耿军推着盾车炮车,刀盾手跟随,长枪兵、火铳兵和弓箭手随后,骑兵护住两翼,缓缓向前。
“兄弟们,杀清狗!”
耿军中军大营前,主帅马九玉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斜指向前。
“杀清狗!杀清狗!杀清狗!”
周围将士一阵乱喊乱叫,他们挥舞着长刀,人人热了脸庞。
击溃了眼前的浙江清军,就能抢钱抢粮抢女人,整个浙江都是他们的了。
尘土飞扬,耿军两翼数千骑兵缓缓而出,马头攒动,马蹄声隆隆,潮水涌动,惊天动地。
骑兵身后,耿军的步卒大阵紧跟,上百两盾车在前,无数的弓箭手和火铳兵藏在火铳兵之后,炮车追随,漫山遍野,直逼清军阵地。
紧盯着洪水一般的耿军大阵,宁海将军傅喇塔脸色铁青,嘴里怒骂了出来。
“这些个狗奴才,弄来弄去还是那老一套,用的还是太祖太宗的那一套打法!”
努尔哈赤和黄太吉时期,八旗兵作战,盾车必不可少。盾车盾牌木板厚约15厘米,木板有机括可以转动,外裹牛皮和铁皮,形成3层复合装甲结构,可以有效防御明军的枪炮。一个盾车可以遮蔽20名左右的士卒。
盾车既可以防御火器而来,又可以遮掩士卒,用于攻击。想不到耿精忠把八旗兵的这一套战术用到了战场上,而且屡试不爽。
有恃无恐,这或许也是马九玉部敢主动进攻的一个原因。
“大清的勇士们,杀叛军!”
穆赫林举起战刀,大声怒喝了起来。
“杀叛军!”
清军战阵中,蒙古骑兵们乱喊乱叫,中间的绿营兵们不声不哈,都是握紧了长刀。
他们都知道,大战一触即发,他们才是冲锋陷阵的主力。这些旗兵,不过是来看场子充数的。
生死关头,顾不得整那些没用的!
一场骑兵的平原对决,一触即发。
“蓬蓬蓬!”
百步开外,耿军大阵之中,火炮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数十颗实心铁球撕裂空气,呼啸而去,直奔清军大阵。
铁球飞入清军大阵,弹跳飞舞,摧枯拉朽,所到之处一片腥风血雨,人仰马翻,惨叫声不断,立时就是数十名清军的死伤。
两颗铁球砸在破庙前的山丘上,砸翻两名清军,腥红的铁球滚动无力,又顺着山坡滚了下去,落入山丘下的清军大阵之中,引起一片哗然。
破庙前谈笑自若的杰书,被清军将士强行拥入了破庙之中,随即庙门被紧紧关闭。
而在破庙前院的前军,纷纷躲在了破墙和院中的大树后面,许多清军脸色如土,甚至有些人瑟瑟发抖起来。
养尊处优、蜜糖罐里吃大的旗人子弟,那里还有征战沙场、直面死亡的勇气。
“开炮!”
段应举军中,段应举身先士卒,毫不畏惧,他指挥着麾下炮手,对着耿军发炮。
铁球撕裂空气,呼啸砸进滚滚而来的耿大阵,砸裂了几辆盾车,更是砸入耿军马阵,骑兵栽倒一片,血肉模糊,筋折骨断,惨烈至极。
耿军滚滚向前,两军越来越近,死伤不断,清军大阵一阵骚动,人人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只不过,死伤的人数,像是大海里的一片小浪花,微不足道,无人理睬。
“砰”的一声,一颗六七斤重的炮弹砸在土袋上,灰土四溅,土袋破裂,深深凹陷。另外一颗实心铁球正好击中一名营兵,立刻就是脑浆迸裂,鲜血喷溅的旁边的士卒满身都是。
“啊!”
士卒惊叫起来,站起身来,拔腿就跑,没有几步,就被后面赶来的陈子勾一枪刺翻。
“临阵脱逃,杀无赦!”
陈子勾脸色铁青,大声呐喊,怒目而视。
所有的将士都是寂静无声,谁也不敢吭气。
“所有人,都藏好了身子!把阵亡的兄弟抬下去,把名字记下来,办理抚恤!”
王和垚大声呐喊起来,冲着陈子勾压压手。陈子勾点点头,在一旁的土墙后蹲下。
“你小子,小心火炮!”
王和垚说话时,一颗炮弹呼啸而来,就从陈子勾头顶飞过,砸在后面的土墙上,一片土屑纷飞。
我去!
陈子勾惊出一身冷汗,嘴里冒出一句王和垚的口头禅。
差一点,可就真挂了!
前面的情形看在眼里,沃申和李福都是笑容满面。
“这家伙挺会来事的!那个高个子也够狠!你的部下,不错!”
没有来得及杀人立威,就被陈子勾和王和垚出了风头,沃申嘿嘿一笑,向李福赞道。
“谢将军夸奖,都是总督大人教导有方,都是托康亲王的福气!”
李福一如既往,满脸堆笑,毕恭毕敬。
“先不要乐!待会看他们打仗的本事了!”
沃申冷冷一句,眼睛瞄向了战场。
“传令,让他们开炮还击,好好的轰一下狗日的!”
“将军放心,下官这就传军令下去!”
李福恭恭敬敬,叫过军士前去传令。
“狗日的火炮,怎么会这么厉害!”
李行中看着被拖出来的血肉模糊,眼睁的大大的士卒,心跳加速。
“能打到吗?”
王和垚的目光,转向了破庙。
“没出三里地,应该不会有差错!”
李行中心知肚明,心跳的更快。
“老五,不会现在发炮吧?”
李行中看着战场上,双方的骑兵已经碰撞在一起,犬牙交错,一场激烈的搏杀展开。
“大人,李大人让开炮还击!”
军士过来,传达李福的军令。
赵国豪眼睛一瞪,军士立刻满脸赔笑。
“大人,小人只是传令,小人听大人的!”
“让炮手们准备!”
王和垚点点头,大声喊了起来。
“现在?破庙?”
李行中脸色通红,仿佛要渗出血来。
“是对面的叛军!”
王和垚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李行中。
“让兄弟们悠着点,打准点,打慢点,节省弹药!”
马九玉方不断发炮,自己再不开炮,太引人注目了。
况且,叛军也不是好东西,不介意大打出手。
“所有人,装填弹药!”
李行中大声喊道,脸上的红色开始消退。
对付叛军,他似乎胆正了许多。
炮手们开始有条不紊,装填起弹药来。
“蓬蓬蓬!”
火炮声响起,段应举部和姚启圣部阵地上烟雾缭绕,看炮手们从容不迫装填弹药、有条不紊,确实是训练有素的绿营精锐。
清军阵地上,火炮声跟着响起,几十颗实心铁球,砸向了耿军的盾车和火炮阵地。
几辆盾车被砸翻,数十名耿军火铳兵和弓箭手被击倒,他们鲜血淋漓,发出震天的惨叫。
火炮声不断,烟尘滚滚,马蹄声震天动地,耿军的骑兵,和清军的穆赫林部骑兵首先碰上。
喊骂声、厮杀声,马嘶人叫,刀枪入体声,激烈的冲阵之后,一地的尸体和伤者,残肢断体到处都是。双方骑阵远远跑出,他们调转马头,重新集结,准备再次冲击,迎接再次的杀戮。
盾车后的耿军火铳兵和弓箭手开始射击,清军火铳兵和弓箭手跟着还击,双方阵地上硝烟弥漫,耿军行进的途中,清军的阵地上都是死伤累累,鲜血染红了地面。
不难看出,耿军的主攻目标是杰书的中军大营,无数的耿军举着盾牌,掩护着弓箭手和火铳兵向前。
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就此展开。
“射!”
耿军将领一声令下,羽箭腾空而起,遮天蔽日,密密麻麻,覆盖了清军的中军前阵。
“射击!”
又是射击的号令,行进中的耿军排铳齐发,硝烟弥漫,白气上升,蔚为壮观。
清军阵地上同样是万箭齐发,炮铳声大作,双方你来我往,死伤无数。
战事惨烈,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军大阵前的原野上,尸体横七竖八,层层叠叠,鲜血汇聚成溪流,流入西侧的衢江,整个江面都慢慢红了起来。
王和垚心头压抑,满眼都是尸体和鲜血,心脏的冲击力,可谓是十足。
春风徐徐,带来的却是浓厚的血腥味,再加上刺鼻的硝烟味,让人一阵作呕。
清军死战不退,耿军硬撑向前,双方你来我往,战场上犬牙交错,你死我活,每一刻都是生与死的间隔。
不过,耿军火器明显强于清军,一些耿军火铳兵已经在向破庙中的清军开火,双方你来我往,不时都有死伤。
再一次的骑兵冲击之后,耿军、清军的骑兵,已经伤亡了三四成左右。至于步卒,尸体堆积如山,怎么看也超过了两成。
“啊!疼死我了!”
一名“王字营”的营兵被火铳击中,满脸是血,躺在地上,震天地惨叫起来。
又有营兵被火炮击中,整个胸口都塌陷了下去,尸体被拖了下去。
血淋淋的厮杀,容不得任何侥幸,“王字营”的伤亡,渐渐大了起来。
“兄弟们伤亡了多少?”
看到赵国豪脸色阴沉,王和垚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幸亏叛军集中攻击杰书的中军大阵,对两翼的投入要少一些,也幸亏了土墙土袋的工事,要不然伤亡更大。
“伤亡两百多。再伤亡下去,我这小心脏,怕是要承受不住了!”
赵国豪的话,让王和垚一时无语,看向了临近的战场。
就在“王字营”的侧翼大阵,顶盔披甲的段应举指挥若定,身旁铁甲环绕。
看他们不慌不忙,甚至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已经习惯了战场的节奏。
似乎是注意到了王和垚的观望,段应举转过头来,冷冷看了片刻王和垚部的情形,又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