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中英已经敲定港岛回归的日期,还有十年港岛就回归祖国。
港岛的经济也迎来了自五十年战后经济西方国家工业边缘城市化第二个春天。
我问过很多港岛人,港岛是什么样子,如果有机会,他们会对这座城市讲些什么话。
于是,他们告诉我下面那些话。
有人话,我自己条命,我自己操盘!
有人话,我不做大佬很久了,阿Sir!
有人话,我宁愿做一日英雄,都不想成世做条虫!
有人话,无需惊,是技术性调整!人善人欺,天不欺!
有人话,铜锣湾只有一个浩南,就是我陈浩南。
有人话,黎耀辉,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有人话,曾几何时,这里是,风云地,英雄地。
有人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有人话,出嚟行,迟早要还的。
要我话,大佬时代变了。
.........
旺角,砵兰街。
三温暖的招牌从街头挂到了街尾,如不是楼层有限,条件允许甚至可以直达云霄。
作为港岛最大的堕落街,你想要的一切只要有钱在这里都能够拥有。
灵蛇美女的噱头传单撒遍地都是,随便捡起一张传单或者卡片,不是五位一色就是三位一体。
三三两辆的莺莺燕燕,身着暴露卖弄妖娆的身姿的在招揽客人。
半老徐娘却风骚不减的妈妈咪们更是利落,他们细细观察着这些路人,分辨着哪些肥羊那些是雏,大声吆喝不说看见落单的靓仔连哄带骗的就往楼上拖。
咸湿佬们则有的两俩相伴勾肩搭背看似互相谦让实则一起砍价,有的三五成群你方唱罢我登场,宁可排队,但兄弟用过的是真的好,有的则神色紧张,一本正经的行色匆匆,但只要看见招牌跟彩灯就忍不住进去张望,看见靓女就忍不住过去攀谈。
砵兰街不长1.5公里左右,但开灯尽现人间繁华,关灯道尽人世苦短。和那些猥猥琐琐的咸湿男,以及头染花毛左手花龙右手花虎一脸桀骜不驯的古惑仔不同,一身白色T恤,运动短裤,慢跑鞋打扮的盛文武,如同干净清爽的乖乖仔大学生。
学生仔砵兰街并不少见,学生妞可就更多了,要是中意这一口的都没少在钵兰街的教室上课,但像盛文武这么靓的学生仔别说钵兰街,TVB都没几个,姑娘们准备好大红包跃跃欲试,一些胆大点的咸湿佬都准备上前问价了。
好在没等他们这些人上前,盛文武对准一个楼道便窜了进去。
楼道口倒是有个不大不小的红色灯牌,“洪都你的梦幻家园”看到这几个已经准备上前却还想再等等的姑娘直接骂了出来。
“洪都,那是洪兴的场子吧?三流地方,索嗨,白玩老娘我多好,五百蚊的大红包,外加上老娘我尘吸土的独门绝招,保准这后生仔一辈子忘不了。”
粉红色的灯光照射在盛文武的脸上,仿佛给他帅气的脸蛋上镀了一层,神秘的金身。
“大摩哥!”
刚上楼,看场的小弟便点头哈腰的走上跟前,恭恭敬敬的问好。
“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包括Ruby姐所有姑娘都在开工,她上钟前跟我们说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大摩哥你可以直接去合数。”
盛文武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开工,直接走到柜台拿起账本,随后就吸着香烟陷入了沉默。
人生如梦,如今的他看起来是众人眼中二十三岁的靓仔,但实际上算上上辈子的那二十多年,灵魂加起来都可以知天命了,任谁也想不到厦大毕业的高材生,没有加入九九六的福报成为社畜,返到是回到这八十年代的港岛。
作为从小被陈浩南、赵山河影响,被戏称垮掉的一代,盛文武没少向往刀光剑影的江湖跟情比金坚的义气。
问题是他不能不能接受这具躯体之前从事的职业,想他一大老爷们拖这个身体的竟然成为了旺角一带的知名驯马师。
讲的好听的他是在拯救那些失足女性的灵魂,给她们养家糊口的就业机会,给她们逆天改命的升值岗位。
就是说人话,就是专门调教失足妇女,带她们赚钱的马夫,爬在他们身上的吸血虫。
他记得在上辈子,这个非法职业叫做皮条客。
这一切都要从他,在家楼下的那个波场说起,在他大哥吹水达的一通忽悠下,他辍学加入社团洪兴。
跟着这个老大,除了第一天带他到砵兰街来了一次三温暖以后可谓是三天饿九顿,好在他自己还算是有点出息,再加上运气不错,没被人斩死,凭借一副好皮囊也算是“金榜题名”成为了一名老四九。
当然有吹水达这么一个大哥,也不是没有好处,首先吹水达并不怎么管他,比起那些有事小弟做,好处大哥拿的大佬,盛文武自由的空间多了很多。
其次,有这么个出色的小弟吹水达每天逢人便说自己的头马盛文武多么多么的威。
这样旺角一带流传起了盛文武一个又一个小故事,什么一把杀猪刀冲砵兰街砍到皇后大道,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三天没眨眼睛砍得印度阿三退出油尖旺的故事就是从他口里流传出来的。
只有盛文武自己清楚,三天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刀抗不抗的住不说,他的眼睛肯定干的扛不住。
坦白说前身这王八蛋这辈子都梦想就是吃软饭,最好是找个八十岁又有钱老阿姨嫁了,到时候进阶“爷爷辈”不说还直接继承家产。
当然他最大的优点也就是这一张脸了。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盛文武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拿起转头一样的手提电话按下接听键:
“喂?”
“你是洪兴大摩是吧?”
一个男声在电话那一端响起。
“你是哪个?”
“问我是哪个呀,讲给他听啦?”
男声没有回答盛文武的问话,而是把电话移开说了一句。
很快那边响起了一个中年男人叫喊声:
“阿武!救我啊!我是你达叔啊!”
“吹水达你不是说你小弟很威的吗?能打十几个呢!我好怕怕啊!”
说着说着那边传来几声闷哼,过了一会,男声才对盛文武说道:
你就是吹水达头马大摩是吧,你大佬在我这里,带十万块来见我,天亮之前见不到钱,就准备帮一男一女发丧收帛金吧!”
说完,电话那边换成了吹水达的声音:
“阿武,我在深水埗界限街大伟冰室……”
“大佬,一世人两兄弟,发生了咩事,你直说!”
盛文武阴着脸问道。
吹水达期初还有点不好意思,盛文武本能以为就是这个扑街估计是又赌输了接了贵利高。
他支支吾吾了好一半会盛文武总算明白了事情原委,这一烂赌鬼总算是转了一次运,买彩票竟然中了二等奖,只可惜他是一个大嘴巴,见人就说自己发达了中了大奖,结果给联合的咸湿知道,一把给他彩票抢了,被抢了彩票的吹水达只敢跟自己的女儿小小抱怨,小小见自己老豆吃了这么大的亏,带着自己的闺蜜阿润就去给咸湿玩跳,结果给咸湿抓住,吹水达救女心切拿着一把菜刀就要去救人,结果就是买一送一。
“知道了,告诉他,我这就过去!叫他不要为难你,你叫小小也不要再说话了,一切等我过来!”
盛文武说完挂断了电话,闭着眼思索了起来,这件事应该这么应对,好一会才对着门口小弟招手。
“阿基,这个月的钱都在这里了?”
听着盛文武召唤亚飞立马跑了过来,恭敬的说:
“公司那边的账已经送过去了,姑娘们的钱也都发了,剩下的都是这个月的利润,怎么大摩哥钱不对数吗?”
“倒不是不对数,达叔那边又出事了,财露了白,给人当猪杀了,现在人还在他们手上,叫我们拿钱去赎人!”
说着盛文武吐出一个眼圈,把烟蒂弹弹到地上,烦躁的说道:
“几十岁的人了没个正形!最后一次了!妈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大摩哥,达叔他有了这次教训,加上他发誓再也不赌了,应该能改过自新吧!”
“戒赌!我去你老母的戒赌!他能戒赌母猪都能上树!”
“这些年说了多少次了,那次没钱接了贵利不是来找我,别人大佬都是帮小弟平事,他倒好就只知道找我要钱,踏马的要不是他领我进的们,跟他拜同一个关二爷,要讲道义,我早不管他了,他不是做我大佬是做我的崽!玛德只有老子才会对儿子这么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骂着骂着盛文武再次点起了一根烟。
亚基对于这个老大的老大闯祸已经见怪不怪了,小声的问道:
“大佬,不如去公司拿钱,先把人救回来。”
“公司的钱不要利息呀?你指望吹水达那扑街有钱替我清账咩?我不想欠公司的数目。”
盛文武嘴里骂道。
“要不就通知一下坤哥,达叔不是跟坤哥混?”
亚基听盛文武不准备找公司拿钱救急,又小声问道。
盛文武吐出口闷气:
“行吧开车送我去旺角洗衣街。”
“大佬……你不是……那是你……”
亚基听到盛文武要去旺角洗衣街,眼睛看向后视镜内的盛文武,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烟雾缭绕在盛文武那张英俊的脸上显有几分落寞:
“我知你要讲乜嘢,无所谓,这种江湖人情,用掉就用掉,反正我明日也要返公司见蒋先生,话俾他听,我准备金盆洗手,离开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