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康送木疆回到木府时,已经迟了上学的时辰,尽管成氏再三感激留他,也不敢多逗留。
到了族学时,里边已经响起朗朗读书声。
不出意外的,他被木须先生罚了。但他这会并没有解释,不管什么原因,迟到就是迟到。而且这会特意说救了木疆的事,道德绑架并不会给他带来好印象。
江云康被罚站门口,不时有人经过会看两眼,他倒是没不好意思,罚个站而已,没啥好脸红的。
到了正午用饭时,才得以坐下。
族学有专门用饭的地方,也有提供饭菜,不过大锅饭口味偏差,一般有点条件的,都会让家里送饭来。
书砚提着食盒进来时,左右顾盼下,到了主子跟前,才小声道,“三爷,小的方才看见四爷提着食盒,进了木须先生休息的屋子。”
族学里的人都知道木须先生要收关门学生,每个人都很心动,可木须先生向来不苟言笑,又要求严格,大部分人都有自知之明,不去碰壁。族学里拔尖的学子就那么几个,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让木须先生收他们为学生。江云杰也是其中之一,还是讨好最殷勤的一个。
不过好多人不知道,木须名扬万里,何止是江家子弟想拜师,京城里有不少名门望族也想拜师。江云杰自以为在江家族学是最好的,可在木须眼中根本不够看。
而江云康却很明白木须有多受追捧,所以才没上赶子去讨好,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事实上,正如江云康想的一样,江云杰每日都去送吃的,今儿就把木须给弄烦了。
他前脚进屋,看到江云杰后脚跟进来,当即黑了脸,“你若是把巴结人的心思用在读书上,也不会排名如此之后!以后莫要再来送东西,不然我会亲自与你父亲说。”
江云杰面如死灰地从屋里出来,木须的话十分不客气,等于绝了他拜师的希望。
他在族学人缘好、功课也拔尖,可木须却如此看不上他,这让他很愤怒。
带着满腔怒火回去,看到正在读书的三哥,心思一转,换上笑脸,过去道,“三哥,我方才瞧见木须先生只用清粥淡菜,看着十分清苦,我这里刚好多买了些吃食,要不你给先生送去吧?”
江云康不动声色地抬头,“四弟的好意,还是四弟自己送去比较好,我不好抢了四弟的功劳。”他才不会上当。
江云杰捂着肚子,皱眉道,“我肚子有些疼,还是三哥去吧。先生可是打算收个关门学生,若是三哥能得先生青睐,往后定能连中三元!”
“四弟这是要害我吗?”江云康突然放下脸,原主是个情商不高的,这会正好拿来立人设,“你自个吃坏肚子的东西,却要我送去给先生吃,原以为你我关系最好,不曾想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不小,刚好够书房里的人都听到。
众人一听这话,神色各异,有个把忍不住的,直接转头看过来。
江云杰被这么一问,当即热了脸,火气蹭蹭往上冒,可这会却不能生气,他竟然忘了三哥是个愣头青,只能笑着说误会,“三哥,我不是”
“罢了,你不用再说,我该温书了。”江云康打断江云杰的话,拿起书本,背对着江云杰看了起来,也不管江云杰的眼神是不是要穿透他。
江云杰恨得牙痒痒,又不好在书屋和三哥争执,只能没脸提着食盒出去。
等到了外头,他撒气地丢了食盒,对着散落在地上的吃食,咒骂道,“什么玩意,小爷就不信了,没你木须当先生,爷还不能中举!”
江云康没听到江云杰的骂声,他拿起书后,就心无旁骛地看起来。
而下午等先生来讲学,江云杰也没回来。
下学后,江云康绕到点心铺子,买了二姐喜欢的几样点心。
等他回府时,二姐正在他屋里和林氏说话,瞧见憔悴的二姐,他心里有些酸楚。
三个人坐下说了会话,眼看太阳要落山,二姐便起身告退。
“三弟,姝儿都与我说了。”江芸起身后顿住步子,抿了下唇,哽咽开口,“我我真心感谢你们为我说的话,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牢记你们的这份恩情。我是性子软,可经过那么多事,也能看清好歹。若有来日,姐姐必定报答你们。”
林氏单名一个姝字,她听完江芸说的,不由跟着落泪,“二姐说什么呢,三爷和你一块长大,本都是浮萍无依的人,能帮你跳出苦海,自然该尽力。”
江芸抱着林氏又哭了好一会儿,江云康也有些动容,但他不是个会哭的人,便静静看着她们。
江芸走后,林氏过了好一会儿才擦了眼泪。
江云康心事重重,直到书砚来回话,说大哥回来后就去了正院,这才舒展眉头,有食欲用饭。
正院的谈话,传不到三房这里。
但次日下学时,木须特意让江云康等一会。
木须走在前头,脊背微微弯曲。
江云康跟着木须往马厩走。
“你昨日救了木疆?”木须回头看了眼。
江云康点头说是。
“那为何不与我解释?”木须停下,定定地看着江云康。
“迟了就是迟了,不管理由是什么,都该受罚。”江云康浅浅笑着,没露出一丝不满,“若是解释太多,自个会让人觉得不服教,也会让先生难做。”
木须微微抬眉,继续往前走,等到马车边上,才悠悠开口,“木疆说你是个极好的,极力和我推荐,要我收你为学生,你怎么看?”
“能得先生青睐,自然是学生梦寐以求的事。”江云康的气息很平稳,并没有因为木须的问话而激动,因为他知道木须并没有下定决心收他,“但拜师也讲究缘分和实力,若是一块烂泥,名师也塑造不出好的花样。拜师与否,尽力就好,能成便是天大的好事,不能成也要更加勉励自己,查找不足。”
“你果真与你兄长说的,不太一样。”木须的目光透露出赞赏。
但正如江云康说的一样,他收学生是有门槛的,以江云康现在的文章,就是他看到都嫌浪费时间。若没有读书的天分,再多名师辅导也没用。
木须现在,就想知道江云康是不是在藏拙。
江云康知道木须在考量自己,垂眸看着地面的小草,一脸谦虚。
“明年开春院试,你可要参加?”木须又问。
“要的。”江云康点头道。
“院试前先要过童试,以你现在的能力,过童试并不难。”木须也有收过白身的学生,但他想看看江云康真正的实力,“如果你院试能中前三甲,我便收你为学生,你可愿意?”
木须讲学数十年,门下学子各个皆有功名,前任宰相就是木须的学生。他的学生虽遍布天下,但他收学苛刻,且每次都只收三到五个人。
而这次,木须只打算收一名学生,作为他颐养天年前的收官。
假如能拜师成功,不仅仅是能得到木须的指点,还有那些师兄们,都能成为江云康日后行走官场的人脉。
眼下是五月初,下次童试在次年二月开始,还有八个多月的时间。虽比起别人寒窗苦读数十载,这点时间不算多,但江云康有原主的记忆,还有前世的经验。
他这才和木须扬唇笑出灿烂,拱手行礼,“先生厚爱,学生一定会加倍刻苦。”
“嗯好,不过今日的谈话,切莫要与他人说起。”木须不想给江云康带来麻烦,因为太多人想拜师了,“你也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许诺于你,必定不会反悔。等这次讲学结束,我会离开京城,免得其他人叨唠。”
摆摆手,木须示意他要走了。
江云康往后退了两步,等木须上了马车,才转身去找书砚。
一般到了下学的时辰,书砚都会牵着马车在族学附近等候,但江云康今日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书砚。
他绕着族学找了一圈,才找到躺在小巷的书砚。
书砚额顶破了好大一块,渗出好多血,看得人头皮发麻。他人还清醒着,嘴里一直在喊疼。
“书砚,你这是怎么了?”江云康扶起书砚,但书砚站不稳,他便背起书砚,听到书砚低声囔囔说了几个字,却听不清楚,只好飞奔去医馆。
江云康昨日才来医馆,今日又背了个人来,里头的大夫都眼熟了他。
看着榻上疼得眉头紧皱的书砚,江云康面色铁青。
等大夫检查了又上药后,书砚这才意识清明,看着主子疯狂落泪道,“三爷,是一群蒙了脸的人,小的刚牵了马车出来,就被他们捂住口鼻,拖到小巷里打。”
“你可有注意到他们的脸,或者衣衫有什么特别的?”江云康问。
“衣衫都很普通,但小的拼死扯住一个人的面巾,飞快看到他的脸,在他右眼下边长了个痦子。要是再看到他,小的一定能认出来!”书砚现在浑身都疼,特别是后背,那些人下了狠手打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些人抓起来暴揍。
江云康问清话后,胸口闷闷的。
对方不为财,专门为打书砚而来,很显然是找他的仇家。
但他才穿越几日,能有什么仇人?
而原主是个只爱读书的书呆子,平日里是人缘不好,但也没得罪过人。
思来想去,能干出这事的,也就只有江云杰一人。
等大夫给书砚开了药后,江云康雇了辆马车,去府衙做了笔录。只把矛头指向书砚看到的那个人,只字没提江云杰,只要府衙快点抓到人。
他现在没证据,就算有证据,也不能直接去府衙告江云杰。他们是一家子兄弟,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拿了证据也只能家里解决。可如果不上府衙留个档,以父亲对他的漠视,未必会给他做主,到时候云淡风轻地跪跪祠堂,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忙碌了小半天,等江云康回到侯府时,天已断黑。
本来得了木须先生的话,江云康很是高兴,但出了书砚的事,又让他进屋时表情凝重。
但林氏并没注意到江云康的脸色,因为她有好消息要说,等江云康刚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倒茶道,“三爷,你知道吗?母亲去顾家提和离的事啦!”
说完,她才注意到江云康面色不高兴,敛住笑容,问,“三爷,你这是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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