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是往日诸事淡定的江云康,这会也很想暴打孙哲。
他就说江云杰怎么突然不怕死地去给于景山当伴读,原来是受了孙哲的怂恿。
回到承安侯府后,江云康去正院的路上,发现府里下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等到正院后,没看到江云杰,而屋里气氛低沉得可怕,他走到林氏边上,看林氏和他摇摇头,识趣地不开口多问。
承安侯靠在椅子上,面色异常难看,他坐了一会,腰已经有点疼,更加暴躁,“既然人都到齐,我就说了。”
“老四自个寻死,那也是他自己作的。”
“还是那句话,往后家里大事都由大郎做主。但你们谁要活得不耐烦,尽管早点说一声,老子不介意逐出家门!”
江云康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听完承安侯训人,又听大哥警告大家别犯糊涂,心里多少能猜到一些。
等回三房后,林氏才摇头叹气地和他道,“四弟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撞开木窗,投湖去了。等被发现时,只剩下一口气,大夫说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江云康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能想通。
像江云杰那种喜欢和人比的人,这次完全断了科举路,还被退亲,这以后什么也做不了,活着还不如死了。
就是不懂这最后一口气,能不能撑住。
大冬天的,湖水寒凉刺骨,前一天还没吃饭。
江云康觉得,以古代落后的医术,怕是难把人救回来。
他对江云杰的死活并不在意,即使活着也是折磨,死了倒是让承安侯府少一个麻烦。
林氏倒是叹气几次,“本来四弟比你还早中秀才,要是他好好读书,又何苦会这样。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不仅没人同情他,往后还要背着骂名。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般糊涂。”
江云康倒是明白怎么回事,虽说江云杰不是好人,但孙哲更可恶。
不过他想不明白孙哲的动机,害了江云杰,对孙哲有什么好处?
他觉得并没有好处啊,江云杰学问一般,不会对孙哲挡路,可孙哲却这样害江云杰,可谓是心机颇深。
想到孙哲那个人,江云康现在就犯恶心。
而江云杰的这场风寒,到底没能撑住。
两天后,便发热走了。
承安侯听说时,只是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便再没有其他话。
孟氏更不关心江云杰的死活,连灵堂那些都觉得没必要弄,最后还是江云帆带着下人操持丧事,但也没怎么办,烧了几日的纸钱,便草草下葬。
往后江云杰这个人,便彻底从承安侯府抹除。
江云康跟着送葬的队伍出城,看到江云杰的坟只是一个小土包,觉得人还是活着最重要,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带不走。
江云熠站在他边上,盯着坟包看了许久,转身往回走时,才开口道,“四哥这辈子,真是糊涂。”
江云康点点头表示同意,人不看清自己的本事,只会给自己带来困扰,最后害人害己,没有必要。
回去时,江云康和两个弟弟同乘一辆马车。
这场丧事,只有江云成小朋友流了眼泪。
“三哥,四哥真就这么没了吗?”江云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江云熠瞥了弟弟一眼,没好气道,“废话,难不成他还能从坟里爬出来吗?”
江云成被五哥凶了一句,立马抿嘴不说话。
江云熠憋了一肚子气,这会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教育江云成道,“六弟往后可不能学四哥,是非黑白要明白,庶出的又怎么样。”说到这里,看了眼斜对面闭目养神的江云康,“你看三哥,不也照样靠自己中了小三元。”
这话说得有些别扭,却又是事实。
江云熠继续道,“你可得听好了,四哥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若是你和四哥一样学坏了,我们绝不饶你!”
江云成忙说不敢,头摇得像拨浪鼓。
江云康看了眼江云熠,见江云熠一本正经训人,联想到死了的江云杰,突然觉得江云熠可爱得多。
承安侯府死了一个庶子,对京都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并没有几个人在意。
倒是于景山听说这个事时,很是诧异,再一次来到承安侯府问怎么回事。
这次江云帆没在府上,正好碰到回来给林氏送吃食的江云康。
“于小公子不是很清楚怎么回事吗?”江云康反问道。
“你少和我阴阳怪气,我问你人怎么就死了?不是好端端的吗?”于景山瞪着江云康道。
“投湖后发热死的。”江云康简而言之。
“发热?你们承安侯府的大夫都是死人吗?这都能死?”于景山一脸的不敢置信。
“于小公子现在是为我四弟觉得惋惜吗?还是要抱不平?”江云康的语气很平淡,在自己府上,也没有惧怕的意思。
于景山突然语噎。
对啊,他上门来做什么?
明明是他放话要弄死江云杰,现在人真的死了,却上门来要说法,未免自相矛盾。
江云康看于景山不说话,倒是觉得于景山比孙哲要好一点,他端起茶盏看了看,却没有喝,“听说是孙哲给于小公子引荐的我四弟,又是孙哲告知王家你要整我四弟。孙哲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四弟好,却让我四弟有此结果,倒真是为了他好。”
“你什么意思?”于景山皱眉问。
“没什么意思。”江云康放在茶盏,眯眼看着于景山,忽然笑了下,“就是想提醒下你,多注意点身边的人,总会有好处。”
“你要我注意孙哲?”于景山听出江云康话中有话,却又不明白江云康到底指代什么,往前走了两步,急着追问,“你到底要说什么,不妨直接说。”
江云康还真不能直接说。
于景山这个人吧,脑子不太好使,若是直接和于景山说,等于景山兴冲冲地找孙哲对峙,孙哲保管有一百种话术回答。
他什么都不说明白,让于景山自己去查,那才有意思。
不管是孙哲,还是于景山,江云康都不喜欢。
这种时候,点到为止就好。
“于小公子别误会了,我真没要说什么。”江云康起身拍了拍裤腿,学着孙哲的语气说话,“我得去读书了,你也请回吧,我四弟毕竟陪你读了几天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他陪你的那几天,就别再说起他。他泉下有知,会感谢你的。”
“江云康,你等等!”
于景山追着江云康往外走,“好,不说你四弟。我们来说说你。”
“说我什么事呢?”江云康摊手道,“我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没什么好说的吧?”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于景山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带了点怨恨,“你知道北斋先生吧?”
江云康知道一些,但并不熟悉,只点点头,没说话。
“北斋先生当年和木须先生可是同窗,乡试的时候比木须先生名次还要好。”说到这里,于景山忍不住流露出一些小得意,“如今我师从北斋,咱们明年又要一同乡试,如果你也输给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江云康知道为什么,但他觉得于景山现在的想法太幼稚,便继续往前走。
“意味着木须先生不如我的先生,你也不如我。”
于景山跑到江云康跟前,他的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这可是我父亲特意为我找来的先生,别看你是小三元,但到了乡试,你可没我厉害。”
“那又如何呢?”江云康没功夫和于景山比这个,他已走到大门口,看书砚还没来,便停住等一会。
“什么叫那又如何,我要是被你压了名次,我这辈子都不想出门!”于景山这话是认真的,他可不能接受自己输给江云康,“你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子,怎么可能比得过我这种尊贵嫡子。”
“江云康,你就等着瞧吧,乡试的时候,我一定会赢你。”
“那我祝你愿望不成真。”江云康看到书砚赶来马车,不再搭理于景山,径直上马车回木府。
等马车驶离后。江云康从木窗往外看了一眼,倒是没看到于景山追来。
他默念一遍“北斋”两个字,倒是有些好奇。
回到木府时,刚进门,就看到成氏过来。
“你待会注意一点,方才林源被臭骂了一顿,老爷正生气呢。”成氏提醒道。
江云康点头说好,想到北斋,又叫住成氏,“师母,您知道北斋先生这个人吗?”
听到“北斋”两个字,成氏的脸色瞬间变了,沉着脸问,“为何突然提到北斋?”
江云康说了于景山拜师北斋的事,“他说北斋是先生的同门,还说先生乡试输给了北斋。”
“我呸。”成氏难掩脸上的厌恶,“北斋就是个阴险小人,和于家是一丘之貉。当年老爷乡试会输给他,还不是因为北斋给老爷下了泻药,那就是个不得好死的老东西。”
往身后看了一眼,成氏交代道,“在老爷跟前,你可别提北斋这个人,他会不高兴的。”
江云康点头说明白,他到后院时,林源正被罚站背书。
木须朝他看过来,他赶忙进去坐好。
木须今日的心情很不好,江云康大气都不敢喘。
林源更是战战兢兢,背书时都提着嗓子,丝毫不敢松懈。
今年冬天的雪下了个不停,三天两头就下雪。
快到过年时,竹屋外的雪积得有江云康高。
平日背书累了,江云康就带着林源在院子里铲雪。
这日天气总算放晴,江云康拿着木铲,刚和林源清理出一方草地,外边的小厮突然送了信件来,说是从边境送来的。
一听边境来的,江云康立马放下木铲,眼巴巴地看着木须,想知道木疆写了什么。
木须看了两遍,唇角才慢慢弯了起来。
成氏等得心急,催道,“信上写什么了,你快说啊!”
“也没什么,就是木疆要跟着将军回京述职,不日便会到京城。”木须虽然嘴上说没上,但脸上的笑意显露出他很高兴。
成氏听到这话,高兴得捂住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兴奋地道,“这个臭小子,可算要回来了,我还以为今年过年得我们两个呢。”
“不行,我得多弄点腊肉,木疆爱吃腊肉,还有熏鱼,也是他喜欢的。”说到木疆,成氏的眼睛笑成一条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过了会,就能听到她喊小厮去买肉的声音。
江云康也很期待木疆回来,能跟着将军回京述职,想来立了不少功劳,就是不知道徐放有没有回来,他也蛮想徐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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