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第二日,几人便一同上路了,慢慢悠悠走了小半个月终于到达了鸣止山附近。

本来不过七天的路程,几个人硬是走了十几天,从沈清怨离开未明崖之日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彼时还是初春,如今已经可以感觉到暖意融融。而他们之所以走得这么慢,也全是因为沈清怨一点也不着急,一路上欣赏着以前不曾见过的自然风光、走走停停的。

现下正是草木新生、鸢飞鱼跃的时节,沈清怨喜欢吃鱼,便总是刻意沿着溪边走,兴致来了的时候,随手削下一个尖尖的竹竿脱下鞋袜便下了水;碰上天气好的时候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随地一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日便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倘若天气不好,她也不愿意赶路,无论是客栈还是破庙,她总能甘之如饴地睡下,直到雨停。

而谢遥也渐渐和她培养了默契,她若是下水抓鱼,他便默默地架起火堆来烤鱼,他的手艺很好,每每都能换来大家的连声赞叹。她若是睡觉他就在一旁守着,清俊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

只是鹿鸣有些憋闷,往常都是他在照顾沈清怨,现在突然被人抢了活计,导致鹿鸣觉得自己像是多余的人,不过让他宽慰的是——阿姐变得柔和了许多,她已不似在未明崖时那般冰冷凌厉,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是隐隐有些担忧——阿姐对于寻找青蛊的事情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而最开心的当属商挽,她第一次出门游历,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每日变着法地找乐子,倒也是不亦乐乎。

至于小十九,在经历那么大的变故以后,整个人变得敏感而又警惕,一路上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任凭商挽用尽方法,她也不曾笑一笑。

几人沿着走的这条近郊小路草木繁盛,偶有不知名的野花灿然绽开隐在密密的草木间,煞是好看,商挽随手采了几朵,手指翻飞间一个漂亮的花环便赫然出现在手中,她如此给每个人都做了一个,并且让他们都像自己一样戴在了头顶上,也不管鹿鸣的百般不愿。

沈清怨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清风翻过林间枝叶,掀起了她的长发,白皙脖颈间的伤痕惊心怵目。

不止她的颈侧,还有她的腕处以及其他有时候衣服会盖不住的地方,谢遥都眼尖地发现了许多伤痕,他实在不敢想她这十三年如何走过的,为何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每每思及此处,心中都痛意难当。

“啊……”草丛一阵窸窣,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商挽被吓得一个没站住差点跌倒,幸而被鹿鸣及时扶住。

眼见那影子即将向着沈清怨撞来,一道青影突然立在她的身前挡住了那团影子,黑丝段般的长发划过她的脸庞,冰凉而丝滑。

众人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被谢遥抓住的那团影子竟是一名不过十五六年纪的少女,那少女一身远山紫的长裙沾上了许多脏污,发髻散乱,十分狼狈,而她神色惊惶,眼角通红,似是碰上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只见那少女死死抓住谢遥衣袖,哭着恳求道:“救我……他们要杀我……”

商挽本来还在因刚刚的骤变而惊魂未定,此刻听到这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被人追杀,正义之心顿时油然而起,她猛地从鹿鸣怀里弹起来,怒道:“谁?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欺负一个小姑娘。”

许是话本看多了,她的言语中竟然透着一股子江湖豪侠的粗犷之气。

伴随着她的话音将落,林中突然冲出来一拨人,看装扮似是附近居住的寻常百姓,可是他们个个手中提着棍棒、锄镐,面目凶悍。

紫衣少女看到突然冲出来的人群,害怕地躲在谢遥身后,指着那群人颤声道:“他们……他们……要烧死我……要拿我祭神……”

商挽曾在话本中看过,有许多偏远山村的族群喜欢用生人祭神,祈祷神灵保佑,且尤为喜欢用年轻女子来祭祀,她十分不齿这种愚昧行为,没想到如今竟被她真的遇上。

她一步跨到那群人对面,叉着腰道:“哪来的无知蠢材,用生人活祭,这般伤天害理,你们以为这样神灵就会保佑你们吗?”

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个面色赤红的大汉,举着镐头凶神恶煞道:“这是我们祈安镇的事,与你们外人无关,劝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让开。”

那大汉说话间就要冲上前去,商挽伸开双臂阻他,“这闲事既然让我碰上了,我就管定了。”

“好,你既然要保那祸星,别怪我们不客气。”那大汉见面前这黄衣少女不肯退让,便威胁道。

听到此话,鹿鸣一个闪身便站在了商挽身前,面色阴沉,眼中戾气尽现,十分不善。

那大汉见状,知道与他们费口舌无用,他竖起眉毛,撤了半步,“为了镇子,我们今日一定要将那祸星祭神!”

随即他举起镐头冲向了鹿鸣等人,其他人也举起手中的“武器”一哄而上。商挽见势连忙抓着那紫衣少女和小十九躲去了沈清怨的身后。

鹿鸣和谢遥两人飞身掠向人群,只见一黑一青两道影子如飞燕一般灵巧地在人群中闪展腾挪。谢遥的动作行水流水一般轻灵洒脱,一身青衣彷若风中翠竹清卓绝世,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浮动,如天边翻涌的云朵。

而谢遥却如一头敏捷的狼崽,没有花俏的招式,但出手干净而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其实仔细看去的话,可以看到他在面对这群普通人时,甚至压制了自己平时进攻时的狠戾。

沈清怨见紫衣少女衣衫狼狈,便脱下了自己外袍罩在她身上,正是因为这不经意的分神,看着这精彩的打斗场面出神的商挽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沈清怨的保护范围。

一个被谢遥踢飞的精瘦汉子正好落在了商挽面前,见黄衣少女正在出神,他抄起身边掉落的长棍朝着少女挥去,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气劲弹飞,那人登时翻到在地,随即一道黑影便压在自己身上,眼前闪过一道冷光,他惊骇地闭上眼睛,等着那把匕首落下。

“少侠,留情。”鹿鸣的动作被一道急促的声音喝住,他看着那地上浑身颤抖的人终于回过神来,但心中怒气未消,手肘一沉,匕首便扎入了那人胸膛,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在黑衣少年表情阴鸷的脸上。

“不要……”先前出声阻止鹿鸣动作的人急忙冲上前查看,待见到那匕首向上偏了几寸只钉在那人肩膀上,而那人也只是因惊厥昏死了过去,这才微微送了一口气。

他对着鹿鸣拱手,“多谢少侠留情。”

鹿鸣抬眸,只见那人手中提剑,身着赭衣,面貌周正,眉目间正义凛然。他朝四周看处,一群和此人相同服饰的少年正在安抚躁动的村民,看来应该是附近某个门派的弟子。

谢遥此时走了过来,对着赭衣少年拱手致谢。

那少年回礼,并说道:“在下李含明,是鸣止山琼华剑派外门大弟子,旁边这位是我的师弟,陆含章。”

陆含章本来正在向沈清怨道谢,感谢她照顾那紫衣少女,听到李含明的声音便搀着紫衣少女朝他走来,对着谢遥等人也拱手行了一礼。

李含明见紫衣少女形容狼狈,面色惨白,似乎是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慌忙拉起她的双手安慰道:“小蝉,没事了,没事了……”

乔暮蝉缓过神来,双眸含泪对着眼前人呜咽道:“我……想回家……”

夕阳将坠,一道春风吹过,略带寒凉,少女的哭腔中混合着簌簌作响的树叶声,听得令人揪心。李含明帮她拢了拢罩在身上外袍,“好,我带你回家……”

他揽过乔暮蝉的肩膀,嘱咐陆含章带着师弟们安抚好那些村民,随即对着谢遥几人问道:“夜色将至,几位不如随我一起进祈安镇安顿吧?”

几人没有拒绝,便跟着李含明一道走了。

谢遥看着罩在少女身上的白色外袍,不觉心头微动,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女子,那没有疤痕的半张脸莹白如玉,眉眼中透着清冷却已不再是初见时的不近人情,鬓边微微蜷曲的碎发给她清丽的脸庞增添了一丝柔软。

心脏突然一阵轻颤,那感觉如同一朵冰凉的雪花落在温热的肌肤之上,久久不能平复。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沈清怨突然扭过头来,右眼下的疤痕触目,她清楚地看见他眼中刚刚还明亮的光华倏然而逝,随即是沉重的哀痛覆上他的眼眸,于是问道:“怎么了?”

谢遥垂下头,声音低低道:“无事……”

这段时间里,每每看到她身上的累累伤痕,他都心痛得难以言喻,他拼命地让自己不去想她这十三年所遭受的磨难,可无论他如何逃避,她脸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她眼中的冰冷、她周身散发的孤清之气,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让他避无可避,她本来应该是那样明媚灿烂的女子啊。

他虽这么说,可沈清怨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突然弥漫开的深沉的悲伤,他就那么安静地垂着头,未再言语,像寒风中的枯竹,似是了无生机。

自沈清怨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便时不时地会流露这样的情绪,她不知道他心中为何会藏着如此浓重的哀伤,但他不愿说,她也不便强求。

几人没走多久,便到了祈安镇,镇子中间耸立着一座高高的红色木塔,而那木塔顶端竟隐隐有七盏烛光上下浮动,村民居住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红塔四周,从高处看去,红塔与房屋似是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图。

商挽正奇怪这些房屋竟然不是和平常所见的民居那样一排排地整齐分布时,李含明的声音已经在耳畔响起来了,“祈安镇的村民信奉神灵,据说他们的先祖在建立这个镇子时,负责与神灵沟通的祭师受到了神灵的指引,按照这样的阵图排布村子,风水最佳,福泽可以延绵至子孙百代。”

“并且镇上还设置了许多祭祀神灵的地坛,最忌外人触碰,祈安镇布局奇特,外人不熟悉它的布局,很容易迷路,所以大家晚上尽量就不要出来了。”

商挽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她最是不信鬼神这一套,她一直认为只有心智未开化的愚昧族群才会祈求神明庇佑,而神明的存在也为他们在面对生活苦难时的无能提供了借口——只要祈祷足够诚心,心愿总会达成。

“前面怎么了?”沈清怨清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赤霞之下,有黑烟漫天,突然火光乍起,如一只火凤一般冲向天际,吞噬晚霞。

乔暮蝉在看到火光的那瞬间惊愕失色,急忙向着火起之处奔去,罩在她身上的白色外袍在疾奔中飘落在地,李含明也突然反应了过来,紧紧追了上去。

鹿鸣上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抬头时一道黄色的身影掠过,他想也不想地立马转身跟上,心中却暗暗叹气——阿挽这爱管闲事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谢遥和沈清怨相视一眼,于是那一青一白的两道人影夹着另一道纤瘦的影子便也消失在了茫茫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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