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跌倒在身边,随之被一杆长枪穿胸而过;
有的人藏在了屋里,随之被一队人影踢门而入;
有的人仓促的奔跑,随之被更多的人推搡踩踏
这就是此时无月眼中的画面,他手足无措的站在街中,起初还想帮助身边的人,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只能穿透而过。看到的多了,他也逐渐麻木起来,任由人群来回奔走,“这应该是在杀人吧”,无月痛苦的想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原本明亮的画面变了,一个血红的太阳悬浮在空中。无月也不再站在街道上,而是站在了城墙上。
城墙很高,上面还站着很多覆手而立的人,他们都微微低头,似是在观望着什么。
顺着他们的视线低下头,无月干呕了起来。他看到的是一条河,河岸上是无数忙碌的人,他们有的用肩扛,有的两个人抬,无数血红的尸体被他们仍在了河里,河水一点点被染红,一点点被堵塞,一座尸山就那样被累积了起来。
而在城墙上,在风中飘荡的还有几个圆形的事物,无月努力看了很久,才发现上面朦胧的嘴眼,那些,是人头,恐惧,在他的心头弥漫开来。
忽然间无月回想起了姐姐讲过的皇朝的故事,是这般相似,原来姐姐说的都是真实的故事,那个时候他真的身处皇城,那个时候他们真的看到了尸山血海。那,现在城墙上站着的,应该就是当时韩、孙两家的后人,两个给黎民百姓带来无尽痛苦的人!
正当无月想要质问的时候,画面又变了。
不再是房屋林立的皇城,不再有川流不息的人群,周围的景色变得简单了很多——
深夜,月光朦胧,一座不算大的庄园里,无数人影匆忙的奔走着,似乎所有人都透着一股焦急,而在一旁一间屋子外,一个男子正来回踱步,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同样着急的敲打着石桌。
忽然之间,一道啼哭声传出,声音没有持续很久,一道巨大的光柱掩盖了一切声音,但看上去,四周的人反而紧张了起来。
只见的那个男子飞速窜到空中,临空盘坐,双手穿花蝶影地翻动着,无数繁复的光印拍打在庄园四周,然后一个半透明的光罩扣了下来。
光柱持续了多久,屋里的人就焦急了多久,很多手持武器的人都来到了男人身后,时不时还有几人匆忙地来到男人耳边传达着什么,能看到男人的眉头越发皱紧了。
又是一声巨响,又是一片喊杀声,还有,一声从那个男人嘴中传出的叹息声。
战斗很激烈,也不再是皇城中时那种简简单单的刀枪剑戟,凌空飞舞的长剑、光芒肆虐的寒刀、诡异穿梭的符纸、凶神恶煞的猛兽。很多人变得伤痕累累却依然屹立不倒,很多人鲜血喷涌却依然挣扎起身,还有一些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守护着小女孩和一个在襁褓的婴儿。
很快,打斗声小了下来,庄园的男主人满身伤痕地来到一只狐狸身边,俯首说着什么,然后双手再次翻动,剧烈的爆炸、猛烈的光芒。
当无月再次恢复视力,不再是那座庄园,而是一只飞奔的狐狸,狐狸身上,一个小女孩强忍着泪水,半边脸已是鲜血淋漓,在她的怀里,还有一个婴儿,鲜血已经将襁褓染红,婴儿没有哭、没有害怕,反而是伸出小手抚摸着眼前的女孩,狐狸四周还有零星几个人伤痕累累地奔跑着。
他们身后依然有嘈杂的叫嚣声,应该还是那些闯入庄园的恶人,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无月痛苦地想着。
一个接一个的,身边零星的几人为了保护婴儿和小女孩离开相继反向冲去,然后在一阵打斗声中归为沉寂。
终于,在最后一个人扭头离开后,狐狸带着两个孩子冲进了一片森林,是无月熟悉的墨月森林,而在到达森林中央后,狐狸和小女孩终是坚持不住昏倒了下去,只剩下那个婴儿,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画面终止,无尽的黑暗将无月吞噬。
努力睁开双眼,是那熟悉的星河,以及濒临崩溃的精神世界。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泪尚还没干,无月明白了,那些画面是他姐姐和他自己经历过的故事,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之所以生活在墨月森林,是因为姐姐的面容被毁,这里要安静简单很多,原来,他们是不得已生活在这里,原来,他们是被伤害而苟活的两人,原来,他们隐忍着灭族的仇恨,原来,这本应不是他们该有的生活。
“姐姐,这就是你一直以来对我隐瞒的事情么?”无月轻声的自语着,“原来你为了保护我,做了这么多,你之前偶尔的受伤应该是出去复仇了吧”
张开手,轻轻抚过尚在逆转的星河,无月释然地笑了
“难怪你会拒绝我,难怪天爷爷会提醒我,原来真的没有那么简单,你不想让我忘记这些痛苦的事情,你更不想让我成为一个自欺欺人的逃避者,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去面对这一切,去改变这一切,但至少我明白了你们的情绪,快乐、恐惧、紧张、愤怒、仇恨、担忧,以及一丝丝的无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真的可笑啊,现在,你们还愿意帮我么?”
伴随着无月的自语,星河停止了逆转,而他自己也不再是双手抱球的姿势,一指指心,一指指天,一横一竖两个漩涡在无月的引导下逐渐旋转成型。
一旁的天爷爷再次震惊了,今天他见识到了太多超出认知的事情,但同时,他也安心了下来,至少,一切终于步入了正轨。
而在天爷爷视野看不到的地方,在两个漩涡交叉遮掩的地方,无月再次流下了眼泪,这一次再没有了因为成功而带来的喜悦和欣慰,有的只是痛苦,一种被遗忘后又再次爆发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