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被众人的举动所感染,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愿落于人后。
唐家密卫的首领,将唐字金令,唐楼楼主令,以及自己的密卫令,一同丢给副手。
“密卫我都当得够够的了,还当个甚的巡使。”
“从现在起,我不是唐家巡使,不是唐楼楼主,更不是密卫首领!”
会玄上品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他洒然一笑。
“我是,牛轱轳·唐力!”
唐久与唐力的表现,直接引发出一连串连锁反应。
原本按兵不动的唐家人,一个又一个站出,他们接过前人的令牌,又将其连带自己的传递给后人。
令牌越攒越多,逐渐堆积成一座小山。
传到最后,唐家拍卖行的看门老大爷,颤颤巍巍地推着小货车,将堆满一车的令牌,丢给唐楼养的大黄,随即佝偻着腰,步履蹒跚,颇为艰难地走入队伍中。
至此,玄苍城内的所有唐家人,皆已站到徐子仙与唐鱼的身后。
“好,好,好!”
见唐家众人如此,顾小洞眯起小眼睛,点点头,连道三个“好”字。
他着实没想到,这唐家的人,竟是铁了心要保下徐子仙与宋光明。
但那又如何?
唐家这些人,零零碎碎都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三百。
而他身边,却是有上千玄者!
千余对几百,优势在他!
“既然你们舍得死,那洞爷我便舍得埋!”
顾小洞冷笑。
“便让洞爷见识见识唐家的能耐,看你们这首善之家,如何挡得住我天风五大宗?!”
话音甫落,异变再起。
又是一道入队申请,不,一道略显熟悉的嗓音,在徐子仙耳畔响起。
“竟敢欺我徐护法?管你是不是什么狗屁五大宗,我孟昌,今日都必须帮帮场子!”
阴阳头孟昌,带领王见阳等十余个散修,踩着一路房顶,起起伏伏,最终跳到徐子仙身边。
“护法,哥几个没来晚吧?”
见孟昌等散修,一齐龇牙咧嘴朝自己笑,徐子仙一时间哭笑不得。
先前在玄兽山脉,自己被怒炎门上百弟子围堵,他们就敢上。
这回被五大宗上千门人包围,他们还敢上。
真可谓回回有事回回上。
这些人,着实太行,太能处了。
“诸位…”
“不自量力!”
一声冷笑,将徐子仙的感谢截断。
顾小洞歪着头,斜着眼,瞥向赶来的孟昌等人。
他那张肥脸上的每一块肉,每一抹油,全都写满了不屑。
“十几个人黄境的散修,竟也好意思来逞英雄,当真可笑。”
先前曾吃过亏的段曜,当下也适时帮腔。
“五大宗和唐家之间的事,不是你们这些散修配参与的,识相就赶紧滚,少在这里恶心人!”
面对剑宗天骄和怒炎门舵主的讥讽,孟昌毫不露怯。
“谁说我们只有十几个?”
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根超大号窜天猴,将其点燃射上天空。
焰火爆开,一个硕大的猴子图案,登时出现在夜幕之中。
当光芒熄灭,猴子消失,一道道微光,立时于城中各处亮起。
黑夜里,无数光点,于街道间起起落落,上下翻飞。
待靠得近些,众人才发现,那些微光,竟都是玄者。
他们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穿着不同,境界更不同。
唯一相同的,只有目的地。
有白袍少年,提枪跃马而至,手环绝色双姝跳入人群间。
有邋遢老头,御剑乘风而来,动作潇洒地落在唐楼之顶。
有祖孙三代,肩扛锹手拿镐,过千百弟子站至孟昌后方。
有兄弟七人,身穿奇装异服,各显神通去到众散修身旁…
一时间,竟有数以百计的散修,因着孟昌的窜天猴,从城中各处赶来,往唐楼汇聚。
“一支窜天猴,千百兄弟来相见!”
人越聚越多,不多时,散修在人数上,已是能和五大宗门人分庭抗礼。
孟昌见此情景,双手抱胸,面有得色。
“顾小洞!段曜!满城散修尽皆在此!你们倒是说说,我等散修,还配不配参与?逞不逞得这英雄?!”
“笑话!”
即便周围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散修,顾小洞的脸上,依旧保留着他那份不屑。
“你们散修来的人便是再多,终究也只是群乌合之众,何敢在此大言不惭?”
“没有背景的玄者,不过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着走着,自己就散了。”
“那…那再加上…再加上我呢!”
不知何时走到街上的王绅,手提油灯,怯懦却又坚定地喊道。
“还有我们!”
“还有我!”
“俺也一样!”
原本户户紧闭的院门,相继为人所推开。
或是因为亲人被剑宗所掳,或是由于曾受唐家恩惠,又或是对五宗弟子积怨已深。
无数不通玄道的百姓,走出家门,手举灯火,聚集在街上,聚集在一起。
万人掌灯,徐徐前行。
明亮的灯火,将漆黑的夜空照亮。
错杂的脚步,逼得五宗弟子连连后退。
不知不觉,唐楼已是人山人海,被围在最中央的徐子仙,悄然为灯火环绕。
他的身侧,是唐鱼,是宋光明。
他的身后,是唐家众人,是千余散修。
他的身前,是苍生万民,是万家灯火。
五宗弟子,终于不再平静,终于维持不住他们的高傲姿态。
即便他们是超凡脱俗的玄者,即便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凡榨民已成习惯,即便从未将平民百姓放在眼里。
但此刻,众弟子仍旧不免心生却意。
面对唐家表态,他们嬉皮笑脸。
面对散修来援,他们不屑一顾。
而面对人心向背,万方光火,他们却是本能地升起畏惧之心,步步后退,一退再退。
便是四宗舵主,也是如此。
顾小洞虽不畏惧,但也被众弟子裹挟地不断朝后退去。
眼见自己离徐子仙越来越远,眼见徐子仙身前人越来越多,他的心里顿时骂出了声。
他娘的,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混殿护法,凭甚能教那般多人挺身相护?!
今日的事,只怕是难了。
先是唐家出乎意料的强硬,接着全城的散修莫名其妙前来相助,如今又跑出无数百姓挡在前面。
事情的发展,至此已经远远超出掌控。
在顾小洞看来,无论是唐家,还是散修,都不算麻烦事。
最麻烦的,反而是这些平日里,根本看不上眼的百姓。
他可以和唐家硬碰硬,也可以带五宗弟子,和满城的散修火拼。
这么做,到底也只是玄者间的纷争而已,事后即便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也不会受到太严重的责罚。
但百姓不行。
光明正大地肆意杀伤平民百姓,无异于和邪修划等号,会立马遭到整个罔闻大陆的追杀。
若是真的干出那等事来,别说天风王室和其他宗门,他的剑圣老师傅,会第一个跳出来把他宰了。
深知自己的诸多打算,已然全部落空,顾小洞顿时气急败坏起来。
“有本事闯剑宗,有本事出来啊!躲在一群贱民后面,你们就不羞愧吗?!”
他试图以言语将人激出。
显然,这等粗浅的激将法,对于徐子仙并不生效。
他不仅不会觉得愧疚,反而还引以为荣。
“得万民掌灯相护,我之幸也,谈何羞愧?”
“好!好!好!”
已被挤到街角的顾小洞,咬牙切齿,满眼恨恨,脸上的肥肉,更是因气愤而颤抖不已。
“有种,你便一辈子缩在他们后面!”
“从今日起,五宗弟子会日日盯着城门,只要你敢出城一步,洞爷我必杀你!”
撂下这么一句狠话,顾小洞怀着满腔不甘,灰溜溜地带领千余弟子狼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