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走向窗边,并没有踩踏的痕迹,但心生疑惑,“昨天是谁送庞将军回房的?”
庞家兄妹生活谨慎,每次离开都会门窗紧闭,昨天喝到深夜,他又烂醉如泥,那么谁开的窗?
院子里有三名下人,其中一个站出来,“奴才送将军回房的。”
他被吵醒起床的,迷迷糊糊把庞德松送回房间,接着就回去休息。
他没有开窗,也没注意到窗户是开着还是闭的。
“户窗什么时候打开的?”
没有人知道,另外一个人回答道,“我早晨起来洒扫,窗户就是开的。”
不过,他是昨晚回屋睡觉前,无意间看到窗户是关的。
换句话说,晚上有人把窗户打开了。
“那又能怎么样呢?”谷御医无语至极,“庞将军喝了这么多酒,口干舌燥身体发热的,有可能是他晚上起来开的。
这跟他的病有什么关系?王妃没必要在这拖泥带水,鸡蛋里挑骨头,难道是想逃避责任?”
沈宁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得收了多少好处,才会火力全开想要咬死她。
“你……”谷御医气得发抖,“王爷,你瞧瞧王妃的态度,她把你的爱将害死了,竟然还大放厥词!”
萧惟璟喜怒不显,“谷御医如何得知,庞将军是本王爱将?”
“老夫……”谷御医面色涨红,“王爷宽仁厚爱,将残废之人收留在府中,自然是心腹爱将。”
“本王既然宽仁厚爱,自是一视同仁,何来爱将之分?”
“这……”本来是想拍他马屁,没想到拍到马蹄上,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沈宁打断道,“你们可闻到屋里有什么味道?”淡淡的,既像香熏又像药味。
众人纷纷摇头,除了呕吐的酸臭什么也闻不到。
做医生的嗅觉比普通人敏感,沈宁相信自己的直觉,同时望向萧惟璟。
他有洁癖,鼻子比狗还灵,不可能闻不出来。
经她提醒,萧惟璟确实闻出来了,但不确定是什么,想到她昨天恶劣的态度,于是特意留了个心眼,“没有。”
她身体里挤着一百个人,他倒要看看,那些人究竟是绣花枕头,还是有真才实干的?
谁下的毒,沈宁心中已有猜测,望向萧惟璟的眼神满是冷漠跟不屑。
果然,短命是有道理。
这一世,他会死得更惨,死得更早!
求人不如求已,何况沈宁只是随嘴一问,压根就没指望他会相信她。
目光落到床榻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件庞德松的玄色长衫。
沈宁走过去,用力嗅着。
众人哗然,王妃她疯了,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闻外男的衫衣,实在太不要脸了。
不守妇道,想男人想疯了!
数道目光,纷纷落在萧惟璟身上。
萧惟璟身体僵住,脸部发黑,头顶发绿,眼睛里有无数把飞刀戳向她。
棉布外衫,最容易吸味。
对方心思缜密,但百密一疏,还是留下了痕迹。
沈宁闻到了穿心莲、黄芪、板蓝根,金银花的味道,以及……陈芥菜卤。
陈芥菜卤,是古代的青霉素,即是抗生素。
取大量芥菜,日晒夜露使之霉变,长出绿色的霉毛,再将缸密封埋入泥土之中。十年后开缸,缸内的芥菜完全化为水,名为陈芥菜卤。
其他草药同样有消炎抗生的效果,它们的组合功效——头孢。
头孢配酒,阎王招手。
昨晚有人潜进房间点燃薰香,然后关闭门窗让烂醉如泥的庞德松吸入,药物和酒精产生双硫轮反应,让他生产中毒差点一命呜呼。
为了驱散房间里的味道,行凶者特意打开房间通风。
只是行凶者粗心大意,觉得普通人睡觉都有开窗通风的习惯,却忽略了庞德松离开时会随手关门窗,更没有考虑到他酒醉后无法开窗。
沈宁将衣服甩到谷御医脸上,“你老眼昏花就算了,不会连鼻子也出问题吧?
如果是,不如尽早告老还乡,否则给皇亲贵胄诊病诊出麻烦来,小心项上脑袋。”
分辨出衣服上的味道,谷御医老脸臊得通红,“老夫行医二十多载,从未听过这几味药能让醉酒之人中毒,简直无稽之谈!”
“没听过不代表没有,那是你孤陋寡闻眼皮浅薄,当了二十多年大夫还是庸医,到处杀人害命。”沈宁嘴上不饶人,“要不,你来现场试一下,看会不会死?要是死了,算你为医界献身,功绩千秋万代。”
谷御医气得跳脚,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府医呢?”沈宁点名道姓,“你年纪轻轻的,该不会也像谷御医那样老眼昏花,张嘴就来了吧?”
贺启轩脸色不佳,但性格沉稳许多,“王妃或许猜得有理,醉酒之人闻着这几味药有可能会中毒,但不至于如此厉害吧?”
药效确实比头孢逊色,但如果加上食药相克呢?
昨晚吃了辛辣的烤鱼,配着酒喝没任何问题,但加上药熏就是剧毒,庞德松没嗝屁真是命大。
如果他咽气,她就是背锅侠,先不说萧惟璟会怎么对付她,光是他麾下那帮神兽就不会放过她。
到时别说在王府没了立足之地,脑袋能不能挂脖子上还两说,玩得好一手挑拨离间,栽赃陷害!
沈宁要不是懂医学常识,或是不知古中医的博大精深,今天就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对方狠毒不假,但知道头孢配酒,药食相克的屈指可数,而且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谁。
沈宁意味深长瞟了眼贺启轩,撸起袖子抢救庞德松。
萧惟璟神情肃穆,喝声道:“来人,彻查厨房上下。”
能清楚知道陶然院吃喝的,除了厨房采办就是送菜的。
萧惟璟对初九跟十一有信心,但还是让人审问庞杏秀跟竹青,不排除她们说漏嘴的可能。
谍探擅长审讯,夜枭很快揪了人过来——厨房采办刘青。
刘青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求饶道,“王爷饶命。”
萧惟璟面带寒霜,“说,谁指使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