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敌军数量不多,只有一两个魔族和几十名海国士兵。月生指挥手下立刻反击,从山阴处撤退,这一战有两名弟兄重伤倒地,后续似乎被敌人杀害。
撤退路上,月生明显感到,刚刚观看黑镜的后遗症猛烈袭来,自己体内的灵力流逝速度越来越快,而且连带着身体也变得虚弱。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胸口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随之双耳听到的声音也变得尖锐,双目看到的一切开始变得奇怪拉伸。见到主将踉踉跄跄的样子,齐春连忙命人搀扶月生继续撤退。
万幸,症状并未继续恶化。
就在这般颠沛流离中,这二十来人的亲卫队残余在山里走了五天。
这天,齐春带着士兵在林子里捡野果时,突然又是道路两旁一队魔族杀出,齐春率军死战得脱,又折损了几名卫兵。好不容易钻进一片树林隐蔽,见前面又是一条小溪,众人见敌军尚未追上来,便都俯身到溪水旁饮水洗脸。
“月将军,我看你大抵是染了风寒。”一名军医诊断后说道。月生勉力笑了笑,却觉得自己能听到声音越来越遥远,能看到的东西也开始旋转模糊,第三天开始,他感觉自己更加虚弱了。
齐春有些仙术修为,能看出月生是灵力急剧流失导致的虚弱,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补充灵矿石中灵力至关重要,可这荒郊野外,哪能找到灵矿脉?更何况,此地乃是魔族之地,这些侵略者开采灵矿的方式极有可能又与人类不同。
接下来,齐春命人取来清水给月生洗洗脸,随后下令渡过小溪继续前进。这一番乱斗,他的地图也遗失在了山坡上,军中又都是些南方人,根本不熟系地势,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众人正渡江时,又撞见一个海国小队。还好海**队都是些被统治者拉来的壮丁,旁边没有魔军监督和土匪无异,遇见正规军更是毫无斗志,不一会儿便溃散了。亲卫队捡了他们的钢刀,将自己已经用
又走了一段,来到一片空地,豁然开朗。这片空地前方视野辽阔,能够看到远处的平原大河。人类城市大多修建在平原大河之畔,如果能顺着平原走,一定能找到城市。
而且此刻天气转晴,大河之水倒映着阳光,格外迷人。
众人长舒一口气,心道总算找到了出路。
突然一群紫衣长刀的魔族又从旁边杀出。这些魔族乃是东方军团剑舞院的精锐,且数量众多,月生早就领教过他们的厉害。月生见状,虽然四肢百骸已快失去知觉,但心下已在说:“我等生还无望!”
齐春命众人扔下所有行李,手持兵器,准备作最后一战了。
这群精锐魔族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方军团雾罗。只见雾罗头戴轻盔,全身战甲,显然准备已久。众精锐魔族长刀闪亮,杀气腾腾。
“且慢,你们抬着那个要死不活的,我倒有些眼熟。”雾罗突然发现了月生。他走了上来,众人虽然兵刃在手,但都不敢下手去砍他。
月生此时几近昏迷,但还是用微弱的声音骂道:“狗杂种,认得爷爷我么?”
“原来是你!”雾罗的声音中甚至还有些惊喜,“那日你被雾王重创,天正派仙人来把你救走后,我等均为魔君重罚。眼下能把你的人头带回去,或是可以将功赎罪了。”
原来,敖泽强打石关救走月生后,魔君震怒,下旨免去雾王东方军团首领职务,同时重罚了在场的雾罗等人,雾罗便从使者降为偏将。不过此后,秦义深得魔军喜爱,反而平步青云,此处暂且不表。
“狗东西,我恨不得立刻把你的人头切下来在地上踢几脚!”月生破口大骂。只是他此刻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双眼睛也开始变得迷离模糊。
“吃我一刀!”齐春怒吼一声,一刀斩向雾罗的脖子。那雾罗身上没有任何动作,只见刀刃离他还有五六寸时,齐春惨叫一声,竟然往后飞了出去,装在一棵大树上,脖子一歪,眼看是不能活了。
见状,月生又悲又气,刹那间,秦义、喻郎居、关顺等他身旁被魔族或害死、或改变的朋友的脸庞一一在眼前掠过。深仇大恨、无尽哀悼几乎吞噬月生的心。
接着,在雾罗的命令下,亲卫队二十余人皆被精锐魔族处决。他们有的想要反抗,有的面对利刃吓得一动不动,有的则早就因为精疲力竭昏了过去。刹那间,鲜血染满了这个被阳光照耀的空地,一场快速而残忍的屠杀结束了。
最后的生者只剩下月生了。他四肢百骸已失去知觉,搀扶他的军士也被魔军杀死,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月生杵着一把钢刀,勉强站立着,他双目虽然因虚弱迷离,但仍盯着雾罗那紫色、妖媚、危险的脸。
雾罗想不到此人临死还如此硬气,又想到因此人自己才从一个剑舞院高职务变为一个他妈偏将。想到这里,他刚要下令手下处死月生,突然听得一阵喊打喊杀之声。
这些声音喊得很杂乱,显然不是什么精锐之军到了。雾罗定睛一看,却见树林里冲出来一群衣衫褴褛的农民,都是头绑布条,手里拿着锄头、镐子、棍棒等各色兵器。为首一人更是四十多岁,长脸大眼,一下吧胡茬,穿着一件土褂子,和常见的人类农民没有任何差别。
雾罗又是惊异又是想笑,不禁对左右手下说道:“这是哪里来的?这便是你们说的北海结社的人么?”
“不错。不自量力的人,待属下将他们全部击杀!”
谁知两名长刀魔族刚刚举刀飞向这帮农民,雾罗突然看到几个农民手举锄头草叉,一道白金色光芒从那农具的端头迸发出来,竟然如法器一般横扫过来,将长刀魔族掀翻在地。雾罗大惊,连忙运起法器想要还击,不料那中年农民越众而出,手中法器是一把杆秤。
雾罗感觉此人体内灵力只能算是浅薄,这些农民虽然拿着农具,但似乎都具有法力。每个农民的手势气度显然都不像修仙者,但众人拾柴火焰高,农民人数众多,灵力会合到一起,力量强大,这支长刀魔族很快抵挡不住。
“赶跑魔族,救下那位好汉!”为首的男人一声大喊,众农民挥舞着法器继续往前,只见五彩光芒乱绽,七色灵气纵横。就连剑舞院高手雾罗也吃不住如此攻击,灰溜溜地升空跑了。
众农民扶起月生,只见他虽然满身是血且昏迷不醒,但呼吸还在。
为首那人说道:“罗师傅说起过这个人,是个可以争取的好人。咱们立刻带他回‘避难地’,请医生疗伤。”
“大哥,咱们这番用灵力,等下狗贼又通过寻灵信标追上来了!只怕从原路回去风险有点大。”旁人建议。
“总不能又去开封府附近转一圈吧?”又有人说道。
“眼下狗贼说来就来。那寻灵信标是寻灵力法术发生之处,咱们把附有灵力的锄头、草叉这些,等扔到悬崖下面去,捡这些带回去。”带头大哥指了指地上的魔族长刀以及亲卫队死者留下的兵器。
众农民依计行事。一个壮硕的、同样四十多岁的大汉背负起月生,走在队伍中间,众人便出发了。
走了两个时辰山路,月生渐渐从昏迷中醒来,他看到自己背上挂了一个精致的布袋子,这正是灵矿工人装灵矿石的袋子。虽然他至今也没有好好学会三元登宸经第三重吸收灵矿石的正确方法,但这些灵石中的灵力还是被他少量吸收了。
过了一会儿,月生感到自己身体渐渐开始恢复,便和背着自己的那大汉谈天。
“你们救了我?”
“那是。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大汉笑着说,“我叫陈大强,杨大哥同我说了,你叫月生。”
月生摇摇头道:“杨大哥又是谁?”
“他是我们北海结社的大哥。”陈大强笑着说,他身旁走着一个矮而健壮的女人,她很像秦义母亲年轻时的样子。那女人拉了拉陈大强的衣角道:“人家昏迷醒来,你可别这么大声说话。”
“就是,陈大嗓门,晚点回家又要被嫂子锤啦!”前后队伍里的人都开始玩笑起来,一股欢快的空气充满了山野。月生作为一名军人,多次出征行军,从未见过这么一支如兄弟姐妹般的队伍。
“你们懂什么,老子嗓门不大,咱们菱花也不会跟着我。”陈大强自豪地说道。那被唤做菱花的女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呵斥道:“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不害臊!”
“话说,咱们唱一支歌吧,光这么走着,也没什么劲!”前面有人提议。
“唱啥好呢?”
“我们都是来自苍生黎民,来自同一个大家庭,我们的战斗的口号,团结得像一个人……”
这首歌也是月生从未听过,但听音律昂扬轻松,有一种一群年轻人手挽着手前进的朝气。
“媳妇儿,明天回去看看咱们女儿听没听先生话……”陈大强正说话间,突然一阵骇人的尖啸穿破空气,直冲而来。声音未落,突然,数十把散发着白气的仙剑从头顶飞了下来,直接杀向这支农民队伍!
众人赶忙举起武器,然而他们本来灵力修为就很低微,此刻没有那些附灵气的农具,哪里是这些仙剑的对手?刹那间便有十多人中剑毙命。
施放仙剑的却是一名天正派高手,他站在空中,须发戟张,似乎已经陷入疯狂。他见到树林里有活物便以神威万剑灭魔咒攻击,一时杀戮无数。那位胡子拉碴的带头大哥拼命掩护,自己身中数剑身亡,其他队伍里的人也大多遇害。
这时,山林子里又杀出来一队魔军,那些仙剑也去攻击这些魔,给了剩下的人一些逃生机会。陈大强背着月生,菱花在一旁护卫,三人躲过一轮又一轮仙剑打击,往树林深处逃去。
空中那天正派高手的神威万剑灭魔咒,召唤出无数仙剑攻击地面,有些即便没有刺中人,也斩断无数大树,搞得树林子里混乱不堪。一路上,陈大强全身都被树枝割破了无数条血口子,旁边的菱花止不住地泪流,又用捡来的魔军长刀斩断树枝开路。
三人一边逃命,一边看到后面那发狂的高人突然召唤出一柄长约百丈的巨剑,这便是强大的力劈华山灭魔咒。那巨剑斩向地面,一时飞沙走石,天崩地摧,那些同行的农人、魔都葬身其中。
跑了不知多久,陈大强突然往前一跌,倒在了地上,连带着月生也扑在了山石中。月生低头一看,只见陈大强面如死灰,竟然立时便毙命了!他再一看,只见一柄白色的、滚烫的气剑还插在陈大强的大腿上,甚至直接蒸发了伤口流出的鲜血。
菱花连忙扑过来查看丈夫伤势,谁知那气剑突然爆炸,将她和月生都掀翻开来。这一路,她本就精疲力竭,此刻如此冲击,立刻震碎了她的心肺。
“月生兄弟,你过来,我和你说。”菱花最后说道。
月生虽然也身受重伤,但还是勉强能够走动。他来到菱花面前,只听这位奄奄一息的农妇说道:“你往前走,穿过这片树林,然后要走一段山路,然后那儿有个小村庄……如果你以后能去我们的避难地,请你看看我收养的女儿,看她听没听话……就这样……”
“你的伤势……”月生看到菱花七窍都渗出血来,想到这对夫妻在如此险恶的攻击下都未放弃自己,一时仍不住留下了眼泪。
“没事,人嘛,早晚都要死的。不过我是为了北海结社的梦想而死的,我当家的也是,咱们没什么遗憾的。但是你可不能放弃希望……”话音未落,菱花的身子突然掉落下去,与陈大强的尸身合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