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虚影,朦胧如烟。踏入苦境,只觉得连阳光都带了灰尘一般,雾霭漫天,弥漫着众生心头的压抑。
毓天青,白云深以及绿绮儿,三人依约结伴而来。
黑潭池,幽黑一片,纹丝不动的池面上,散发着邪恶的沼气,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神俱惊,犹入无尽深渊。
此处,就是金鳞螣蛇的封印地。
风卷残叶,一只蝴蝶追着一片残花,蓝色的翅膀上五彩缤纷,引人夺目。风为媒,蝶恋花,缱绻依依,应是此处唯一的颜色。
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着,霎时,一丝黑气突显,一蝶一花,瞬间蚕食不见。无声的悲伤,更令人痛心。
绿绮儿眸光深沉,“无色的邪气,真是可怕。”
白云深语气凝重,“这一池的黑水,都是邪气所化,触之化无,尸骨无存。”
毓天青一向平静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丝动容,“既然无法靠近,要如何检查?”
白云深一指池水中央,道,“金鳞螣蛇被封在池底,若要查看,就要深入池内。”
绿绮儿惊呼,“这池水邪气森然,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沾染,要如何深入池内。”
“当年道祖能够修复封印,想来已达神通境界,我等修为,恐怕难以为之。”毓天青握着手中的剑,一声叹息。
“嘘……”白云深忽然止住众人言语,压低声道,“有人来了。”
三人一致回避。毕竟此处是苦境,靠近邪魔之地,他们身份为苦境所忌,尽量不打草惊蛇为好。
“盖世名豪,岂堪一隅安好,他日拥兵上流,衣冠不改,意气贯千秋。”
只听一人高声吟诵诗唱,歌声昂扬,词句嚣张。
此人一身玄黄金衣,明亮晃眼,生怕他人不知他存在一般,金丝冠上都镶着硕大的明珠,不论何处,自带光芒。
来人止步于黑水潭边,蓦然而笑。
“金鳞螣蟒,我上官独耀,来会会你。”
只见他劲运周身,无多犹豫,飞身黑水水面,贯裂一掌拍出,池水顿分两极。一座白玉石,赫然出现目前。
白玉石座,浑然天成,逢目间,圣气冉冉。
上官独耀一掌拍上,霎时浩光乍现,清吟遍响,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正气扶摇而上,虚空中,竟现出一条无形龙影,向来人呼啸冲来。圣气浩瀚,上官独耀无惧其势,磅礴一接掌,真气激荡。倏然间,两极黑水滚滚涌动,似如野兽咆哮,吞没来人。
上官独耀连忙抽身。黑水重新覆盖,白玉石座隐没其中。
“竟无一点响动,这金鳞腾蛇莫不是早已坐化?”上官独耀自言自语。看着毫无响动的池面,上官独耀笑道,“不着急,金鳞螣蛇,我会再来的。”
一拂袖,上官独耀大步而去。
黑水潭波平浪尽,仍旧一片死寂。
毓天青三人重新现身,神色各自有异。
“上官独耀是谁?苦境之中,竟然出现了此等豪杰。”绿绮儿满眼惊讶。
白云深亦摇了摇头,“苦境常多纷争,英雄辈出,只是有这等修为的,恐怕为数不多。”
不同于其余两人对上官独耀的好奇,毓天青蹙着眉头,说道,“此人有意要放出金鳞螣蛇,恐怕居心叵测,正道之士,应早做准备。”
绿绮儿点了点头,“不错,待我回去,立即禀报‘天下行走’月不眠。”
“不过,观此状况,显然封印完好无损,你手中‘金鳞’之事,恐要另外探查。”白云深说道。
绿绮儿颔首同意,“封印完好,可谓是了却一桩大心事。至于‘金鳞’之事……”她看了看两人,说道,“既然我们已经来到苦境,不如四处探查一二,回去也算是有所交待。”
白云深亦道,“也好,顺便查探一下上官独耀之事。”
两人意见是从未有过的不约而同,绿绮儿笑道,“你倒是明智一回,现下你我可谓称得上是不谋而合。”
白云深淡然,“我素来明智,金鳞螣蛇的封印关乎天下众生,上官独耀欲解除封印,我自然有心探查。我的明智,是为众生,不似某人,功利之心,何来的‘不谋而合’?”
绿绮儿顿时冷笑,反唇相讥,“何必说的这样好听,你心中就从没有私欲?你与毓姑娘萍水相逢,若说伱没有目的,我绝对是不相信。”她瞟着白云深,满含笑意的目光中透着几分锐利,“你倒是说说,你究竟为何跟着毓姑娘?是贪恋她的美色,还是别有用心……”
“闭嘴!”白云深以指代剑,真气直冲绿绮儿面门,“我的事,无需向你交代。”
水袖凛冽回击,毫不相让,“那我之用心,你也无资格评论。”
剑欲拔,弩即张。
“莫冲突。”
毓天青横身挡在两人中间,大声道,“绿姑娘,白公子,你们莫要置气,眼下探查金鳞一事要紧。”
绿绮儿冷声道,“可不是我要起冲突,而是有人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白云深素来心高,岂甘心受言辞之气,“哼,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是如此,你我各走各的。”
赌气之下,绿绮儿当下就飘然离去。
“绿姑娘……”
“你不必理会她。”白云深拦住毓天青,“她本就不是你的一路人。”
毓天青目露担忧,“可她毕竟孤身一人,我是怕她有危险。”
白云深不以为然,“她既然敢来苦境,早有策应,即便没有你我,她也有后手,你不必担忧。”
“那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
“早年游历,我对苦境也是有所了解。现下,我们首要离开此地。”白云深微微一笑,眼中自信,闪烁如星辰,“有我在,你放心。”
目光灼灼,毓天青不得不低头避去。她淡淡说了声,“有劳了。”
两人便一起离开。
夕阳漫卷地,乘风双人影。
持剑天涯走,携手荡不平。
一边双宿双飞,漫看飞霞灿烂。另一边顾影自怜,独自黯然神伤。
绿绮儿看着两道相携而去的背影,眉宇间染上了从未有过的忧愁。
她本不欲和白云深唇舌交战,然对方去总是讥讽于她,她亦是骄傲之人,如何受得了这般轻蔑。然她不知为何,又总是要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莫不是,他是第一个敢这般轻视自己的人?所以,自己才这般不甘?
或者是,那日他险些摘了她的面纱,所以,自己才这般在意?
绿绮儿摇了摇头,剪不清,理还乱。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她咬了咬下唇,她绿绮儿,又怎会是个独自蜷缩在角落,暗自伤心之人呢?现在想不明白,不代表将来不明白,何况,她想要的,岂能轻易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