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安宁要柳家相亲。
林之秀极为关心这件事,打算跟舅舅一起去。
外甥女跟他一起去做这事儿,安宁很不好意思,但又拗不过,只得说好当天来接她。
头一天,林老太太接到信儿,她娘家一个侄女儿从南方回来,要带着女儿上门看望。这个侄女儿丈夫挺出息,又和林江晚关系挺好,所以林江晚也会带着严馨过来。家里备了好茶好菜,小范围的聚一下。
老太太很重视这件事儿,让汪嬷嬷通知林之秀,让她准备好送给表姐妹的小礼物。
林之秀听了,很是遗憾的说“明天已经跟舅舅定好出去有事了,舅舅一早要来接的,这回的事情比较重要。您跟祖母说一下,之秀尽量早些回来吧。”
汪嬷嬷回去一说,李嬷嬷就撇嘴。等汪嬷嬷一出去,她就跟老太太说“老太太,这三姑娘啊,跟外家走的格外的近了些。在老家时,身边就那么一个长辈,亲近些也还说得过去。这回了京城,她亲亲的祖父祖母和大伯都在呢,却还跟过去一样……”
林老太太沉着脸哼了一声“哼,就随了她爹了!没出息的紧!林家真是上辈子欠了安家的。要是管,就得跟她置气!我都什么岁数了?!可不管,难道我林家要欠安家两辈子?”
李嬷嬷说“可不是?!都跟三姑娘说了明天二位姑奶奶来,一位可是她亲姑姑,又是世子夫人,一位又是打外地回来,前程无限的。无论从哪儿说,都对三姑娘有益处。可您看……”她不遗余力的挑唆着。
老太太冷冷一笑“我瞧着她啊……别看长得好,没多大出息。都不知道上进!”
李嬷嬷说“要能有大姑娘的运气就好了。”
老太太“呵,想什么呢?芳丫头那是运气……但也得说,是得了她姑姑的益了。唉……”这个婚事,没有江晚的努力,还真不一定成。但现在大儿媳妇因为那么点事儿跟江晚弄得不开心,真是小家子气。但江晚就点火就着的脾气,也是要不得!老太太真是两头为难。
第二天,安宁进来接林之秀,老太太传出话,家里有客人来,就不见安宁了,让林之秀跟舅老爷早去早回。
安宁一笑,带着林之秀走了。
两人坐着安宁的马车,虽然安宁身份的原因,不能太奢华,但比前两次出来坐的林家的马车,那可是体面了不少。林之秀高高兴兴的跟安宁一路说笑着到了柳家。
柳夫人看着安宁,穿着湖蓝色春绸,玉簪束发,腰间玉佩,手执的象牙扇子也带着玉吊坠,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文雅意味,不禁笑了“您今天可真精神。”
安宁倒是淡定,笑道“是秀儿,叮嘱半天,让我好好打扮……”
柳夫人说“这样好!这样好。”
柳静坐在旁边,看着林之秀戴的大花荷包生气。
林之秀笑吟吟的看着柳夫人调侃舅舅,装作不知道柳静在生气。
没多一会儿,任夫人带着女儿任百慧来了。
林之秀一见任百慧,小心脏也没出息的快跳上了。而安宁腾的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双手紧攥,有些不知道放哪里好。
因为这个任百慧,实在太过出色了。
鸭蛋脸,弯眉杏眼,直鼻小口,浓密的头发,身材苗条。穿着米色绣花裙,配着东珠钗。周身淡雅香气……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间名贵屋子里插在名贵花瓶里的名贵花,一付天生就过富贵生活的样子。
虽然表面上的气场,不如林江晚那么骄傲张扬,长相又没自己出众,但眼里传达的底蕴,却又是林江晚和自己望尘莫及的。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在两个人之间一扫……柳夫人心里也有点凉了,赶紧打起精神说“任夫人,这是我家老爷好友的女儿林之秀,还有她的舅舅安相公。林之秀是林即大人的亲侄女。安相公这几年跟着庆王爷做事,很得庆王爷的器重,现在是二品詹士。安宁,之秀,这是任夫人和任姑娘。”
安宁心里怦怦乱跳,很有些自惭形秽,胀红了脸,嗓子发紧“任夫人,任姑娘。”他用力的行着礼。
林之秀一眼就看中了任百慧,这要是做自己舅母,可以预见,安家挤身京城名门指日可待了呀。只是,她眼睛一转,看了看舅舅,再看看任百慧……
又有点气馁,在任姑娘的气场面前,舅舅明显的……有些……好像,不是同一类人耶……这可怎么办?
任夫人气度非常好,心里肯定也没瞧上安宁,她脸上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端坐着笑道“安詹士,我家大人说,庆王爷这些年,做了几件出色的大事。想必,安詹士也是有功劳在里面的。”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女儿。
任百慧静静的坐着,表情柔和,看不出任何情绪。
安宁此刻,犹如当初第一次坐到林之秀面前“谢……夫人!当,当不得夫人夸奖。安……宁在王爷身边,还不到三年。有些事情,并未参与。王爷……王爷聪明睿智,心胸宽广,确实是做实事的。”此刻,他急的要命,拼命想表现好,结果倒结巴上了,一时脸上变颜变色。
任夫人依旧温和的说“安詹士谦虚了。”她看着林之秀“柳夫人,林姑娘,长得可真好啊!”
柳夫人说“可不是嘛?!”
林之秀说“任夫人谬赞了。之秀和静妹妹一样,都是来自南方小镇,刚到京城,还没见过什么世面呢!看到任姑娘的样子,心里羡慕。希望有机会,能多听任姑娘的指点呢!”
任百慧听她提到自己也笑道“林姑娘客气了。”
哎哟这个声音,安宁强忍着不惊慌失措……
林之秀扫了一眼舅舅,后悔没提前跟他嘱咐一二。
虽然在自己眼里,舅舅是最好的。
但是,他毕竟小时候家贫,没正经读过书,都成年了才过继过来,就算后期用力的培养了……但有些东西,就得是幼年的环境和正规的培养才成形成的,比如世家公子的气韵。这一块儿是舅舅的短板哪。
说了几句话,人也看明白了。
柳夫人笑道“阿超,你陪着安相公到前头喝茶,我们留秀儿再说会儿话。”
安宁虽然心里万分不想走,但能见到任姑娘一面就已经是柳夫人的面子了,再呆下去可不像。
于是就与两位夫人和姑娘们行礼,退下去。
阿超是柳大人兄长的儿子,今天叫来陪客的。
安宁随着阿超出了屋子,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汗。脚步慌张的到了前头客厅,都有些坐不住,阿超看出他的紧张,特意找了个借口出去,留安宁一人呆一会儿,阿超刚出了屋,安宁就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儿。
一时想,我今天是不是穿那件浅灰色绸衣更好些?
一时想,我刚才说话怎么结巴上了?任夫人和任姑娘,不会误会我平日就是这样吧?
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啊?!恨不得打自己几下。
任夫人当初听到安宁的条件,就不太满意。但柳夫人满口称赞,自家女儿境遇也实在艰难,所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来的。
看到安宁,感觉和预料的差不多,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又谦逊,长得也不丑,打扮也符合身份。但气度……实在是寻常!家世本就相差不少,他还没有功名。
女儿的前未婚夫,那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子弟。书读得好,已经考取了举人。而且举止潇洒,相貌堂堂,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稍微一比,安宁就太提不起来了。自己其它儿女都很好,就这个最小的女儿……她本就受了这么大磨难,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再委屈的凑合一生。
这事儿不成!
任夫人就不再想了,又仔细的看了林之秀,跟柳夫人说“京城这些年,可是出了不少出众的姑娘。比我们年青时,更有风采。林姑娘的姑姑严夫人,当初就是很有出众的一位。可我瞧着,之秀姑娘,比她姑姑年青时更具风采呢!”
林之秀笑着,不谦虚也不骄傲。
柳夫人笑道“是啊,之秀从小就美得不得了,长大了,就更好看了。不过,她最可贵的,是心性好!懂事又能干。在南方时,帮了我不少帮呢!不像我家柳静,您瞧瞧,毛糙得很……”
因为林之秀带了漂亮的新荷包,还不理会自己!一直在生气。她坐在林之秀对面,嘟着嘴,瞪着眼,盯着林之秀。
林之秀就喜欢招惹柳静,所以这么会儿功夫,她一会从荷包里面掏东西出来,一会儿又放进去,还左拉拉右拽拽的的摆弄个没完,故意气她。
柳静气得都快冲上去扯了。
柳夫人咳嗽一声“静儿,你做什么呢?”
柳夫人身体不好,柳静听她咳嗽,不敢再闹,而是报怨着说“母亲,您也别总夸一个贬一个呀!女儿也挺好的。”
林之秀笑道“柳伯母,我静妹妹心性纯良,又聪明!秀儿不知道有多喜欢她呢!”
柳静听她夸自己,得意一扭小脸儿。
刚才任百慧看到柳静脸色总不好看,还有些纳闷,这会儿才明白,原来是林姑娘在逗她,小女儿家之间的玩笑,她感觉有意思,展颜一笑。
任夫人看到女儿笑,心里倒有些安慰。都多少年了,她都没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过。
林之秀看着感叹,任姑娘笑得真好看呀!可心里却更是不安,这事儿啊,悬……
这边屋里在说笑,那屋里安宁还在转磨磨。
他一下子无可救药的看上了任姑娘。
这么多年没成亲,是他一直想先把林之秀安顿好,嫁进个好人家儿,再考虑自己的亲事。
但他的年纪摆在这里,总有人跟他提。连王妃跟前儿的使女,也争先恐后又不动声色的讨好着他。
可他,从没动过心。
而第一眼看到任姑娘,他就感觉,今生若能娶她为妻,那他一定会捧在手里,珍视一辈子。
王府郊外的庄子湖里,有两只天鹅,他去庄子上的时候,能傻坐在湖边,一看就是半天。
……他刚才,就像那样,傻呼呼的看着任姑娘。
任夫人和任姑娘未有多留,告辞走了。
柳静看着林之秀的荷包,还是不高兴,林之秀才哄着她说“这个荷包,是我五婶婶的母亲方太太送的,所以,我不好转送给你。方太太和方家姑娘做的东西,都特别精美,回头,我给你寻一件。”
柳静才转怒为喜“那你可快点。”
林之秀说“我尽力。方太太家贫,做这些东西不易,总不好问人家要。要找个由头……”
柳静说“要多少银子,我给就好了嘛!”
林之秀“要知道是你要,人家怎么可能收银子?但费时费力的,咱们白拿也不好意思嘛!”
柳静说“那怎么样才行,你跟我说呀。”
“嗯,回去我问问五婶婶,拿两样来给你看,你如喜欢,就回送些布料,文房四宝,或者你戴不着的首饰什么的,都使得。”
柳静说“那还不容易?我这里多得是。”
柳夫人看着两个姑娘聊到一个段落,就说“你们回去等信儿吧,成与不成,应该马上就能知道了。”
林之秀轻叹一声“劳柳伯母费心了。任姑娘,真的非常出色。他家不愿意,秀儿也能理解。”
柳夫人也点头“嗯,是啊。要说你舅舅,人品能力心性,都不差。真要成了,她真是享一辈子福的。就看她家,能不能想明白吧!”
林之秀说“是啊。希望有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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