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柳朗回来,霍雪莲就往栖霞阁走,知道柳朗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柳望舒,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柳朗喊大夫,她立即回头让人去请章大夫来。
章大夫给柳望舒把脉,“大小姐心绪过激,以至于气血翻涌,服下几剂清心方便无大碍,不过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不要再有刺激她的行为举动,以免落下气急咳血的顽疾。”
霍雪莲让人领着方子去煎药,回头看柳朗坐在床边,看着陷在被子里的柳望舒一脸心疼,他的女儿,自小就温婉可人,何曾有过这样大吼大叫的失态模样,还说什么毒水,什么要命,她在宫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个崔蕊,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推望舒,私底下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动作。
“我随便备了些礼去昌国公府道歉了。”霍雪莲低声说,“她家女儿推了望舒,咱们还要大度的先上门赔礼,不管怎么样,得先护住望舒的名声。”因为打架才出的宫,迟早会被人知道。虽然望舒打人了,也得让人知道她们是占着理的。
“此事你看着办。”柳朗抬头看她,目光犀利,“望舒知道思月并非她胞妹了。”言下之意就是问她是不是她说的。
霍雪莲一愣,“她从何得知?”
明白柳朗未语之意,霍雪莲神色冷淡,“我要说我早就说了,还等到现在。”
“当初就跟你说,不该做虚弄假,将柳思月记在姐姐名下,如果没有柳思月,余下几个妹妹弟弟,望舒都会一般对待,哪像现在,明明一家子姐妹,还要分出三六九等。”
“老太太愿意,是因为柳思月不仅是她亲孙女,还是她的外甥孙女,她乐的望舒对她好,连林家送过来的年礼都要分出来给她,日后是不是还要分姐姐的嫁妆,我告诉你,柳思月想分姐姐的嫁妆,门都没有。”
每每说起这件事,霍雪莲就很愤慨,觉得柳思月明明是一个庶女,却来分了望舒的东西,还独占望舒的喜爱,望舒心里同胞出生的妹妹,自然比其余那些同父异母的妹妹强。
柳朗不说话了,飘忽间想到十八年前,当初他高中状元,娶的如花美眷,即使远放滇南为官,也是春风得意,他知道凭他的才智,越偏远不利的地方越为跳板,所以携妻上任,只当是同她走遍大好河山。如果他早知道,会在滇南痛失所爱,他肯定不会让她一同去。
眼睛一闭,又是月儿苍白躺在棺材里的模样,换了素襁褓的望舒不知道自己没了娘,却在进入灵堂后本能的啼哭,夏嬷嬷抱着襁褓哭她可怜,没了娘,也没个兄弟姐妹傍身,日后一家子骨肉,都和她隔着肚皮。
当时傅芸也是才生下一个女儿,失魂落魄的柳朗心智大乱,一心想着不能委屈望舒,就起意让柳思月记在主母名下,成了望舒的嫡亲妹妹,他想着,月儿没有给望舒留下兄弟姐妹,他就给望舒造一个,好让望舒不孤独。
等他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回了京,柳思月是主母所生也为众人所知,不能再变更。
柳朗睁开眼,给柳望舒掖了掖被子,“等她醒来,问问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个事情?”这件事除了他,柳老夫人,傅芸,霍雪莲,还有远在安北的柳家,没有人知道,十几年来相安无事的隐瞒,是谁捅破了这件事,他又有什么目的?
柳望舒陷入噩梦里,梦里就是她死前那一幕,先帝驾崩,太子继位,她一身缟素,在东宫清理被姜片熏疼的眼周,柳思月端来蜜水来贺她,她一无所知的饮下,然后就五脏六腑如刀搅般的痛,口吐黑血,柳思月抱着她说对不起。
‘你给我喝的什么。’柳望舒恨自己到这个时候都还冷静问话。
“我已经二十二了,就算姐姐你成了皇后,也没有好人家会娶我,就算有,也是给人当继室,我不想给人继室。”柳思月哭的涕泪双流,“只要姐姐生不出孩子,姐姐就需要一个肚子,我愿意当姐姐的肚子,我替姐姐生孩子。”
柳望舒被人下了毒,还要替人不争,“你也是柳府嫡女,堂堂正正的做人妻子不好吗?要给我当肚子?我缺你的肚子吗?”
“可是我不是嫡女啊。”柳思月哭的更大声,如果她是嫡女,她当然理直气壮,亲姐姐成了皇后,她要嫁什么样的人不成,她惯会仗势欺人了。可就是知道了她不是,她心虚,她怕姐姐有朝一日会知道,就不会对她好了。
但是只要姐姐生不了孩子,她替姐姐生一个儿子,她就和姐姐,就和柳家密不可分了。
柳望舒怀抱着不解在剧痛中死去,直到她死后,柳思月才醒悟过来,她给柳望舒喝的不是让人不孕的红花,而是要人性命的毒药。
她傻了,她去找王婉,问她给她的到底是什么药?
王婉此时已经得知太子妃的死讯,志得意满,温柔蛇蝎,“二小姐亲自给胞姐下的毒药,为什么来问我?我怎么知道。”
柳思月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在柳望舒灵前喝了同样的药自杀身亡,这时候大家都知道是柳思月杀了太子妃,然后自尽,柳朗一瞬间老了数十岁,上书教女无方,请辞告老还乡,带着柳家老少回老家了。
曾经位极人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柳朗,在辅佐太子登基后灰溜溜的离开京城,从此再无名声。
柳望舒看着皇帝假模假样的哭她,给她丰厚的殉葬,还为她空置后位三年,直到王婉的儿子周岁,群臣再三上书下,才扶王婉为后,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无色无毒一喝毙命的毒药,王婉从哪得来的?
是陛下给她的,太子变成陛下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王婉这个,柳望舒只是他为了当太子娶的筹码,为了让柳朗辅助他才娶的,而现在,他已经功德圆满,自然就要处理她,还有柳朗。
柳望舒在梦里大笑,笑到咳出了血也不停止,枉费她自诩为聪明人,还真是聪明一世,白费了卿卿性命,误将虚情当真意,误为财狼错付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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