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宋做官?
明远稍许考虑了一下,就断然回绝了1127给的选项。
“朝中新旧党争激烈,我才不去淌那趟浑水呢!”
幻化成砚台形状的系统1127打趣明远“宿主,您不像是会担心朝争这种事的人啊!”
明远嘿嘿干笑两声“被你看出来了!”
他主要是担心做官会影响他花钱。
别人不说,只看那位司马光,便是处处节俭。这位大学士日常道德品行无可指摘,据说连城里新近开始流行的吉贝布也是舍不得买的。
试想,司马光天天劝说官家裁减用度,反对奢靡之风,他自己也是断然不肯随随便便去改善自己的生活。朝中官员有这样固执的老臣和御史台盯着,想要稍稍炫一下富,显摆一下估计都得提心吊胆。
而明远的看法与司马光相左,他认为适当的消费能够带动提升整个社会的生产力发展水平。
他不希望自己的生活方式受到限制,也不愿意将自己置于他人的眼光之下,供他人评价、监督。
因此明远对当官没有任何兴趣。
反正北宋也不歧视商人,明远就懒得改变他眼下的社会阶层。
“其实吧……宿主如果您当了官,就会发现当官也有花钱的方法。不过,1127尊重您的选择。”
因此,前往汴京的大致计划就定下来了。
明远抵达汴京时,不会再像刚来这个时空那会儿,一穷二白,身上一文不名。他将作为陕西一位小有名气的年轻“实业家”,前往汴京“寻父”,见识一下大宋首都的繁盛风物之外,再看看有什么产业可以投资的。
计划虽然成型,但明远还不能马上离开。
长安城里,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善后,很多“尾款”需要花完。
二月春风似剪刀,长安城中,嫩绿的柳叶被一片片地裁剪而出。凤翔府那里已是雪融冰消,井田终于可供耕种。
横渠门下弟子便跟随张载,整体搬迁去了凤翔府横渠镇的“横渠书院”,开始了他们的耕读生涯。
这时明远已经包下一家京兆府的车马行,在这家所有的马车上都安装了“减震片簧”。
横渠一门浩浩荡荡地往凤翔府过去的时候,横渠弟子们便都发现这马车行来格外平稳,即便在较为颠簸的路面上迅速行驶,车驾也没有原先那种,能把整个人都颠散架的感觉。
张载身体依旧孱弱,但也平平安安地到了目的地,没出半点茬子。
到了横渠镇,学生们便和当地农民一道,开始他们的井田实验。
明远则拜别老师和师兄弟们。
最为依依不舍的自然是种师中。小家伙一旦得知明远要远赴汴京之后,便愀然不乐。
明远只好偷偷告诉种师中,可以去横渠书院旁的舒家蹭饭——他将阿关姐好几道拿手菜的方子给了擅长烹饪的二舅母舒阿周。
师中小朋友顿时破涕为笑,连连拍手称好,表现得没心没肺。
明远……敢情我还不如一位手艺出众厨娘?
拜别师友后他便独自回到长安城,处理名下的两件生意。
刻印坊那边,每日固定承接“小广告”业务。
因有豆腐坊、绸缎店等商家的“成功先例”在,刻印坊的小广告很是红火。毛利基本上能够抵偿各种开销和工匠们的工钱。
当年罗寿说的“这买卖不赚钱”的断言算是彻底被打破了。
甚至有别家看着羡慕,想要效仿的,却发现他们怎么也没法儿像明家刻印坊这样,在一天之内就制出雕版,开工印刷的。
明远去刻印坊看时,发现那里的工匠们已经将“七巧板”式的“活板”印刷术使用得很好。但工匠们对于将来是用“铜活字”还是“泥活字”印刷术还有争论,正在探索。
明远不着急,慢慢探索就好。
煤炭加工厂这边,“蜂窝煤”生意在经过了冬季的大红大紫之后,终于开始显得清闲。毕竟长安市民的取暖需求降低了不少。
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蜂窝煤销量还会保持稳定,或许还会稳中有升。毕竟长安城中的老生火做饭的需求是永远在那里的。而且城中不少酒肆饭铺意识到了这种燃料于烹饪一道的好处,“大宗采购”正在稳步上升。
明远回到长安,却拜托炭行,别出心裁地开展了一项有偿“回收煤渣”的活动。
煤渣就是蜂窝煤烧完之后的残余物。明远通知长安城中的炭行,打算以两文钱十斤的价格,回购煤渣。
这消息一出,整个长安城都动起来了。
刚刚过去的冬天里,谁家没烧过蜂窝煤,谁家没烧出过煤渣?这东西搁在墙根也是搁着,送去炭行竟然还能换钱。
一时间炭行收到的煤渣,比每天能卖出去的蜂窝煤还多。
明远将这些煤渣收到之后,指挥工人用碾子将煤渣碾碎,筛成不同颗粒度的“筛土”,卖给专门烧制砖块的砖窑,用来制砖。
砖作匠人王老汉顿时舒了一口气,他为长安城里各家各户盘炕,烧砖的材料紧缺。明远此举,简直是雪中送炭。
还有一部分筛土则被明远卖给了官府,供官府制作“水泥”,以辅助京兆府各处修路。
此举令陕西路转运使李参对明远更加赏识,而永兴军知军司马光看向明远的眼光也更加复杂——
原本只道是个寻常纨绔子弟,即便师从张横渠,经学上也未必有什么大才。现在看来,倒真的小觑他在财货上的本事了。
若不是这小儿家境平平,不可能荫补做官,否则再过个十几年,活脱脱又是一个薛向。
司马光可不知道,他正念叨着明远会是第二个薛向的时候,明远正在薛向家里。
明远在离开长安之前,特地来拜见薛家的老太太,希望自己不在长安城中的这段时间里,薛老太太能够照应舒氏娘子和妹妹十二娘。
他将母亲和妹妹留在长安城,是必然的决定。
毕竟明远和她们只是“半路”母子和兄妹,而明远在这个时空里有自己的任务,不可能永远陪着她们。
此去汴京,究竟能不能见到明高义那个“渣爹”,明远还心里没数。如果将舒氏娘子一路带到汴京,万一真的上演什么狗血大戏,明远觉得母亲恐怕承受不来,还不如先让他去探探路。
将舒氏娘子和十二娘留在长安城,近的有薛家照拂,远的还有横渠镇舅舅家,要比跟随明远路上奔波的好——
明远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他陪同母亲妹妹一起来见薛老太太。薛老太太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明远正暗自欢喜,却听薛老太太叫他,将他单独留了下来。
一时薛家堂上并无旁人,只有明远一个,心下惴惴地立在薛绍彭一向怕死了的老太太面前。
薛老太太沉默了好久没有说话,而是独自闭目养神。
明远心里忐忑,等了好久,忽然见到薛老太太眼皮一翻,眼中精光毕现,紧盯着明远。
她厉声问道“明小郎君,你此前一直着力安排母亲与妹妹勤来老身这边走动,是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的吧?”
薛老太太看人特别准,明远认识她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此刻明远被她如此严厉地盯着,的确感到心中的想法根本无所遁形。
他马上一低头,老老实实地将渣爹的实情与心中的担忧一起,和盘托出。
在这过程中,明远几乎不敢去看薛老太太的脸色。但好在听着听着,薛老太太的脸色放缓。待到明远说完,薛老太太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叹道“可怜,可怜……”
“远之,你就放心去吧。你母亲和妹妹这里,当由老身看护着。”
明远顿时大喜,连忙拜倒。
“绍彭那里,你要时时来信,那孩子看着顽皮,其实性情有些孤僻,认得你以后,好多了……”
末了薛老太太还补充了一个请求。明远连忙应下了,心想平日里薛绍彭总是怕祖母怕得什么似的,没想到祖母其实也挺关心他。
——哪天可以在信上提点薛绍彭一句。
辞别了薛老太太,天色已晚。明远回到自家,去寻母亲时,却发现舒氏娘子正独自一人在房中坐着,一动不动,宛若一尊姿态优美的雕像。她面前的几案上放着一封已褪成暗黄色的信笺。
明远心生疑惑母亲在这几年里视力渐渐模糊,明明已经无法看书读信。
难道,这封信是很多年前……父亲寄给母亲的?
“远哥。”
舒氏娘子被明远的脚步声惊动,抬起头来。
“你此去汴京,见到你父亲,便替我问问他,这封信上说的,还……算不算话了。”
说着她将那枚陈旧的信笺递给明远,声音平静,不见幽怨,只是尾音有一丝颤抖。
明远将信笺接过来,看了看字迹,认得是明高义的。
此前他收到的明高义“来信”,都是半真半假。前面一段是明高义的字迹,比如当初那封,如果舒氏娘子愿意和离他可以写放妻书云云,都是明高义亲笔。
而试验方则通常利用明高义的信件给明远“塞钱”,因此会在信件后半截以后世的标准楷体写上“注资一千贯”,“注资万贯请收讫”类似的字样。
之前安排明远去东京,因为完全是试验方安排的,信件里就完全是标准楷体。明远一望而知,晓得这不可能是他那“渣爹”的安排。
明高义在他明远的人生里就是一个摆设,一个符号,一个可有可无的标记。
但明远没有想到过,舒氏娘子会拿出这样一封信——
写封信的,是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明高义。
他万分欣喜地告诉发妻,他在汴京城赚到了人生的第一个一千贯,固然有些运气的成分,但是他终于在此立足了,从此不会被明家的兄弟们小看。
他在信上回应收养十二娘之事,说这是“义之所在,合情合理”,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还说远哥应当好好看顾这个妹妹。还随信把他挣的绝大部分钱都寄回了家,供舒氏娘子花用。
若是没有当初那笔钱和舅舅家时时补贴,舒氏娘子很难自己拉扯两个孩子,抚养他们长大。
后来明高义不再寄钱回家,明家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至于舒氏娘子问的“还算不算数”,是明高义承诺,当自己赚到第二个“一千贯”的时候,就接一家子一起去汴京,让远哥和十二娘在汴京城里安顿下来,然后自己就陪阿舒去游历天下,饱览大宋风物……
然而舒氏娘子在家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明高义回京兆府。最近有人接二连三地替明高义把钱财捎回来,一万贯一万贯的,然而明高义却只肯把明远一人接到汴京去……
明远看到这样一封信,第一个念头是“男人有钱就变坏”。
他在本时空看到过很多这样的例子,钱太有魔力,能够改变很多人的本性。这封信当是十年前的了,明高义显然从来没有履行过承诺。
但是明远一想不对,以明高义的名义,送回来的那些钱,全都是试验方安排的呀!
明远将这份信来来回回看了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明高义究竟有没有赚到第二个“一千贯”……
如果真相是,明高义没有发什么横财,也没有抛妻弃子……那么他又为何会写信回家,表示愿意写“放妻书”?甚至还摆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请了自家兄弟做见证。
这个爹,到底渣不渣啊!
明远伸懂人心,可比花钱难多了。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明高义究竟有没有赚到第二个“一千贯”……
如果真相是,明高义没有发什么横财,也没有抛妻弃子……那么他又为何会写信回家,表示愿意写“放妻书”?甚至还摆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请了自家兄弟做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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