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泊简极速的下了观星楼,又往蓝广夫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或许,再去见见韫宜的最后一面吧。
超度她原本罪恶的一生。
让她下辈子投胎时,再当他的妹妹。
或许他最后的超度,能让蓝韫宜再下辈子有一个好的生辰八字,再也不用担心她的命格会威胁蓝府、威胁启国,而是安安稳稳的过完她的一生。
可当蓝泊简跑到宫门前时,看见的便是蓝广夫的背影。
蓝广夫背对着他,手里似乎抱着蓝韫宜的尸体,嚎啕大哭,悲痛的像是要昏厥了过去。
蓝泊简看着眼前这幕,微微敛眉,心中也有些悲伤。
他虽是顺应天道,却也做出了不少努力,可今日身死的人是他的亲妹妹,这叫他怎么能不难过?
此次皇帝派来的不是宫中的御林军,而是宫中普通的侍卫,人数不多,在白贞儿被制服了之后,他们也纷纷投降。
蓝广夫手下的兵瞧着蓝广夫这副模样,也纷纷放下了手中染血的剑,脱下了头上的盔甲,围在蓝广夫的身边,绕成了一个圈。
在一片无言中,他们纷纷九十度鞠躬,委以眼前的人最高的敬意。
蓝泊简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可他看见蓝广夫哀恸至极的模样,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广夫,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可你实在是失态了。”
蓝泊简说着,又一步步走近了蓝广夫所在的位置。
“你身为骠骑将军,放下自己的公务,在此刻入宫,是为了什么?你当着你如此之多的属下,却痛哭流涕,又是为了什么?”
“你是统领三军的骠骑将军,却在士兵面前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将来你该如何服众?你还有自尊、又威望可言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悲伤的是我们的家事,你为了蓝府的家长里短、为了儿女情长而哭,却没有为煞星消失、天下太平而笑。”
“广夫,你除了是蓝韫宜的哥哥之外,你还是启国的骠骑将军。你现在的举动,实在是失态了。”
蓝泊简循循善诱,他的内心也是悲伤的,可他知道什么是最正确的选择,什么为先,什么为后。
蓝广夫还是太过感性,太过年轻。
有时,在天下苍生面前,需要保留着绝对的理性。
蓝广夫听着蓝泊简的话微微一愣,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蓝泊简的话惊呆了,空气中的气氛都有些凝滞了起来。
有一个士兵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操着手中的剑,对着蓝泊简义愤填膺的开口了。
“国师大人,您是否太过冷血!将军此刻失去了他的亲人,他——他的死状如此的凄惨,万箭齐发将他射成了筛子,您居然还不让他哭!您到底有没有心啊!”
万箭齐发……射成筛子……
蓝泊简的心颤了颤,可理智还是占据了他的上风,他又循循善诱似的开了口。
“生死有命,韫宜落得了如此的下场,是因为她的命格不好,她死的如此不光彩,你就更不应该哭了!你该笑,为了启国的未来,大家都该笑啊!”
蓝泊简声音温润,他面上无比镇定,似乎这样子就能掩盖他内心深处的悲伤,就能说服他自己。
蓝泊简回忆着蓝韫宜的小脸,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蓝韫宜从前天真的声音像是还在他的耳畔回响,真切到让蓝泊简觉得蓝韫宜在他的身边,还在呼吸,还没有死。
于是蓝泊简又松了口,他的心下有些动容。
像是安慰道:“我会允许蓝韫宜重新回到蓝家的陵墓埋葬,我也会在蓝家的族谱上重新的写上她的名字,祭奠她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死的。”
蓝广夫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他抱着蓝崇洲的尸体缓缓转身,滚烫的热泪滴在蓝崇洲冰冷的尸体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温暖他的尸体。
“二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蓝广夫沙哑着声音,红着眼眶,不解的望着蓝泊简。
蓝泊简望着蓝广夫怀里的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
他的牙关都在发颤,浑身的血液似在逆流。
他像是疯了一样,再不顾自己的身份,跑到了蓝广夫的身前,颤抖着声音看着蓝广夫怀中的那个人。
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蓝崇洲?死的人为什么会是蓝崇洲?”
“为什么会是蓝崇洲??”
晏引霄冷眼看着蓝泊简前后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冷着脸色走上前,双手环胸,冷冷的问道。
“你以为死的人会是谁?”
蓝泊简微微一顿。
晏引霄没有等蓝泊简回答,又有些咄咄逼人的开了口:“你以为死的人是蓝韫宜吗?你凭什么叫蓝韫宜去死?”
“你就这样恨她?恨不得杀了她?”
蓝泊简咽了咽口水,又呐呐开了口:“她八字不祥,命里带煞……陛下,陛下他最近身体不好……”
“所以你就要万箭穿心,叫人虐杀了她?”
晏引霄冷冽的脸上带着几分讥笑,他的语气沉的像是能滴出水。
“所以,死掉的人为什么会是蓝崇洲?”
蓝泊简此刻的脸色已经完白了,他颤抖着声线继续开口询问。
蓝韫宜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拨开人群快速的走了出来。
走到蓝泊简的面前,嘴里念了一个大力诀,抬起手,便狠狠的给了蓝泊简一个耳光。
“你看见我没有死是不是很意外?”
盛怒之下的蓝韫宜有着惊人的力道,她一掌便把蓝泊简打得飞了出去。
“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蓝崇洲,你可知道万箭穿过他的胸膛,又避开他的心脏,让他不能在几秒之内死亡,只能苟延残喘的感受着生命流逝,几分钟之后才死掉,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蓝泊简被蓝韫宜的一下打到地上,完失去了素日里国师的风度,他下意识的捂住胀痛的脸颊,听着蓝韫宜的话,却许久都没有出声。
“你不要自诩清高,你以为拿着天下苍生当挡箭牌,就能好掩盖你内心的狠毒吗?你就是天下最恶毒的人,你就是佛口蛇心,叫人恶心!”
蓝韫宜说着,又走到了蓝泊简的面前,在他的另一侧脸颊上,再度抽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