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想到重活一世,蓝修和竟能重新被蓝迁景接回蓝府,可她也没有想到,蓝修和变成了这副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头野兽,一头没有感情、没有人性的野兽。
蓝迁景看着蓝韫宜的视线紧紧追随着蓝修和,竟闷闷笑出了声。
“修和,你的妹妹叫你,你可有听见啊?”
蓝迁景伸出手,捏着蓝韫宜的脸,把蓝韫宜的脸往蓝修和的方向掰去,好让蓝修和看个清楚。
蓝修和听着蓝迁景的命令,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面容狼狈的女子,却只是看着,冷冰冰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感情,也没有任何怜悯。
他的表情看起来冰冷又麻木,就像是不认识蓝韫宜这个人。
蓝韫宜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蓝迁景又中气十足的笑了两声,这才猛地一挥手,极为厌恶的甩掉了蓝韫宜的脸。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蓝府才能有你,也真是家门不幸,我在那日竟没有决定将你沉塘,这才酿成了如今的大祸!”
蓝迁景说着,眸子在幽幽烛火的照耀下,竟闪烁着粼粼的光。
十岁那年,蓝韫宜就是在这个祠堂里,浑身被绑上了无数石头,要被蓝迁景拉去沉塘。
虽然最后不知为何,蓝迁景放过了她。
可从此以后,蓝韫宜一旦有什么忤逆的行为,或是哪里做的不如蓝迁景的意,她又会被重新绑回祠堂,不给饭吃,罚跪个三四日。
若是再不顺从,蓝迁景便会请出家法,用长长的、带着刺的一根银鞭,狠狠的抽打蓝韫宜。
列祖列宗的画像似乎变成了怪兽,挥舞着爪牙要吃掉她。
她哆哆嗦嗦的打着寒颤,甚至有些感激蓝迁景只是让她跪在这里,只是用粗粗的鞭子抽她,而不是在她身上绑上重重的石头,要把她抓去沉塘。
小韫宜看着疾声厉色的蓝迁景,心中却逐渐升起几分感激。
那时的蓝韫宜还很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罚、为什么会被打,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
可现在的蓝韫宜知道了,根本就不是她做错了事情,而是蓝迁景做错了事情。
蓝迁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用驯服宠物的方式教化蓝府的所有人,才让蓝府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蓝韫宜,在你眼前的是蓝府的列祖列祖。你让三弟魔怔、四弟身死、五弟失心疯,罪当沉塘,你还有什么话想要辩驳?”
“不止如此,她还诬陷婉茹,让好好的一个孩子坡脚、削发,成了尼姑!她还将我丢进河里,辱没了蓝府的脸面,最后又对我们拳打脚踢,险些让人没了性命!”
叶青棠和蓝婉茹躺在担架上,被小厮缓缓抬进了祠堂,叶青棠说着,唯一能动的手,还伸出担架,紧紧握住了蓝婉茹的手,像是在给她加油打气。
体内的药让蓝韫宜的身体还有些失力,她缓缓的抬起头,盯着蓝迁景的脸,微微一笑。
碎发上的水珠由于她的动作滑落,蓝韫宜镇定自若的气势让她看起来并不狼狈,却多了几分高贵和从容。
“列祖列宗?蓝府的列祖列祖可知道,他们的后辈是一堆吃人肉喝人血的豺狼?”
蓝韫宜盯着蓝迁景的脸,又哈哈大笑起来。
“蓝迁景,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个祠堂里供着的是一堆魑魅魍魉,你跟他们一样,用所谓长兄、父亲的名头压着我,可你撇开这些名头,你到底还有什么?”
“蓝迁景,我问你自己剩下的还有什么?”
蓝韫宜直视着蓝迁景的脸,骨子里的恐惧和上的寒冷,让她不断的留下眼泪,可她浑身的煞气却让蓝迁景感到胆寒。
“孽障!孽障!”
蓝迁景被蓝韫宜的眼神看的浑身一颤,胸口猛烈起伏着,随即又怒不可即的扇了蓝韫宜一个耳光。
这是蓝韫宜重生以来,第一次被扇了耳光,但是她不觉得生气,她听着耳畔的嗡嗡声,笑得是更加恣意了。
“你在怕我。”
她笃定说。
“蓝迁景,你在怕我。”
“你在怕我什么啊?你怕我毁了你的名声,毁了你的财富?毁了你威严?毁了你信奉的礼教?毁了你的列祖列宗?”
你放心,都会做到。
蓝韫宜声音嘶哑,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疯了一样。
“沉塘!我蓝家长子,今日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将你沉塘!”
蓝韫宜的气势让蓝迁景一时间真的感到有些畏惧。
他在袖管中捏紧了颤抖的双手,怒不可即的声音掩盖着声线里细微的颤抖。
几个小厮听闻,便打算吃力的搬起身边的大石头,驾轻熟路的往蓝韫宜的身边走。
“老爷!老爷!她殴打了我和婉茹,先让她受一百鞭刑再拉去沉塘吧!这样才能以正视听,保全蓝府威严!”
叶青棠听着蓝迁景声音里的怒意,她不顾自己浑身的疼痛,坐直了身子,趁热打铁道。
若是蓝韫宜受了一百鞭刑,一定是遍体鳞伤,半条命都去了,这样子再沉塘,别说她的那个神医师父,恐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更何况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食人鱼吃光了她的衣裳,她也要让池塘里的所有鱼啃噬她的血肉!
“叶青棠,你自诩清高,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狼狈的像条狗。”
“你所自傲的铁骨铮铮,不过是讨好蓝迁景的工具,你自觉清高,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可你是他一辈子的附庸,匍匐在他身下取得怜悯,就像一只小猫小狗一样,你活着到底有什么劲啊?”
蓝韫宜垂眸望着她,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怜悯。
因为前世的她,也是这样,在蓝府兄弟的面前,就像一只小猫小狗。
她的话就像是撕开了血淋淋的真相摆在叶青棠的面前,让叶青棠浑身一僵。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修和,去请家法来!”
蓝迁景听着蓝韫宜的话是更生气了,原本他想速战速决,在夜里处置了蓝韫宜,给她一个好死,不让她太痛苦,也算是兄妹一场,不要做得太难看。
可现在蓝韫宜的一字一句,都在他的底线上蹦跶,侮辱他最敬重的列祖类中,诋毁他最珍视的纲常伦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既然蓝韫宜临时前都不要脸面,不愿善终,那他也没有必要去做这个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