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然抱着周念一路风驰电掣朝着嘈杂声最多的村头飞奔而去,连周迩都落在了身后,周迩追的气喘吁吁地,却连她们的边儿都摸不到,只在身后大声喊:“娘,妹妹,你们慢点啊,等等我。”
可是哪里还有娘和妹妹的身影。
还是早就听到消息带着两个崽子出来的周城安看到一路狂奔过来的人,认出来是自己的妖怪娘子和香香小闺女,及时的伸出手拦下了她们。
原本还以为小念念会吓到,结果小家伙趴在姜然的怀里,正吧嗒吧嗒的吃着手指头,见速度降下来,还一副懵懂的样子,咦,怎么停了呢?
再一看,原来是喋喋,大锅锅,二锅锅。
见后嚷看自己,才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不含手指头了,赶忙把手指头从嘴里拿出来,唉,维持人设成习惯了,现在起,她或许可以试着一点点的清醒过来,就不是这般痴傻的样子了。
“拦住我做什么?不是有架打?那个,我的意思是有架看?”差一点暴露自己爱打架的毛病,姜然偷偷地吐了吐舌头,落在周城安和小念念还有另外两个崽子的眼中,各有不同感受。
周迩这会儿才追的满头大汗赶上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后娘姜氏一脸的焦急的跳着脚朝吵架的方向看,似乎是嫌弃爹爹唠叨,一把抱起爹爹就又跑了过去,把三个崽子给惊呆在原地。
有人也朝这边赶过来,却只看到一道身影刷的一下就从眼前飞过去了,掀起的风还差点把他们给吹倒,等到站定,一脸懵的看着周家的三个崽子,问道:“刚才是?”
“好大的风,好大的风,眼睛都看不清楚了。”周迩急中生智,心里却急的半死,看来他还得多跟后娘说说,这样可不成。
周城安被姜然抱在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抱着,还是单手抱着,或者说是扛着,就开始飞了起来,是真的如飞一般,这辈子就没这么刺激过,头发都贴在脸上,吓得他下意识抓住什么东西,还差一点就喊出声来,还是听到小念念在怀里咯吱咯吱笑,才闭紧嘴巴,强忍住。
只是,随着嘈杂的吵架声越来越近,他羞红了老脸,捏起拳头,轻轻地捶打着姜然,示意:“好了,把我放下来,减速,别被人看到,会吓到人的。”
突然一个急刹车,他的脸整整的怼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待反应过来是什么,一张老脸羞的通红通红的,当然,除了羞愧,还有晕。
只是小念念怎么就一点都不晕呢?
强忍着。
只是憋得好难受。
还有,腿有点软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跌倒丢人的时候,突然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接着就对上姜然懵懂的眼神,还有似乎要凑近的樱红的嘴唇,吓得他对着她赶紧吐出“回家再亲”四个字,只是声音似乎有些大,虽然没有留意,可却还是能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牢牢地定在他身上,让他顿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好在大家的关注点,更多的还是在老刘家这次吵架分家的事情上。
周城安这才舒了一口气,想起刚才自己抓的地方,还有脸怼上的地方,脸又有些红,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看向姜然,结果人家早就已经把注意力也投向了人群里面。
似乎还看不太真切,还一手抱着念念,一手半抱着他,找了一处高的地方。
正巧是跟周城安相熟的人家,见周城安被半抱着,还忍不住打趣:“城安啊,腿还没好利索,都让娘子搀扶着来看啊?”
还好被看成是搀扶,而不是抱,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个,嗯,嗯,内子喜欢看热闹。”周城安脸又羞红了,赶紧挣扎着示意让她松开自己,自己好站着,只是才脱离她,他还是觉得有些晕,唉,好像吸一口妖气增强点精神,只是,不是时候啊,怕被人笑话靠着女人,只能强撑着站稳。
周迩三个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最后才在最高的地方找到爹娘和念念。
见后娘歪着头,似乎听不太懂的样子,周迩还很孝顺的自动充当解说,想为后娘答疑解惑,岂料,才开口说了不到两句话,就被姜然瞪大眼睛吓人的打断。
“闭嘴,我正听着呢。”姜然出口很快,周迩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周迩懵了,后娘之前听别的都似乎有些听不懂,怎么听这些吵架的事情却门清,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看的正投入,还歪着头似乎在琢磨什么的姜然,无奈的直摇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说起来,这次刘家的争吵跟姜然还脱不了关系呢。
全村都干旱,家家活不下去,难保有心长偏了的爹娘,不顾个别孩子的死活,把生的机会都留给更看重的孩子。
这刘家的爹娘就是其中出了名的,自小老两口就偏疼老二老三,对于老实憨厚的老大就跟不是亲生的似的,对于后来大房的媳妇和孩子也是不待见。
就算大房比别的房都孝顺,出力更多,也总觉得他们是应该的。
前些日子才刚打闹着把大房分出去,房子是最差的老屋,地也是最差最小的,眼瞅着大房就要过不下去了,都要打算卖孩子了,谁料晚上一场雨让大房那两亩贫瘠又干枯的地竟然有活过来的迹象。
所以这一白天,刘家其他两房的人就惦记上了,眼睁睁的看着大房的两亩地又返了青抽了穗,就不平衡了,回家吵着自己两房吃了亏,让老两口重新分家,老两口跟二房三房是没分开的,吃住在一起,自然也不会吃亏,所以就闹开了。
这大房一家才看到点希望,这就有人眼巴巴的来浇灭,大房自然是不肯了,所以就闹起来了。
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站在刘家大房这边,指责刘家老两口不该如此的不公,可是老两口又哭又闹,拿出孝道来压人,又搬出还没过文书来说事,企图胡搅蛮缠。
二房三房也不遑多让,在一旁煽风点火,很快就把笨嘴拙舌的大房两口子给压的死死的。
可是大房两口子再笨嘴拙舌,也知道这是他们和四个孩子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了,怎么都不肯让,一家六口跪在刘家老两口和族老面前,让给条活路,还把之前老两口和两房威逼他们必须分家搬出去做的一系列的事情都说了。
这把老两口和两房给气坏了,也不顾脸面,就开始让大房偿还这些年的生养之恩的粮食,一共五百斤。
别说五百斤了,就是一百斤都拿不出来了。
大房六口知道今日是斗不过了,抱在一起,大有赴死之意。
姜然见状,也是怒了,手里随便一捏,一团紫色就开始缓缓凝聚,眼瞅着就要砸下去,却被周城安及时的握住,对着她摇头,低声道:“别,咱们再看看,一会儿里正和村长就来了。”
姜然点头,只是眼神擦过周城安脸上的时候,注意到他眼角的猩红,想起周城安也是周家的老大,周家也是三个兄弟一个妹妹,周家的那一对老不死的也是出了名的偏心,相比刘家两个,也是不遑多让。
周城安腿脚利索的时候,周家那些人还时常来看周城安,可是每次都会拿走周城安进山打猎的东西,可是周城安腿一出事,就再也没上过门。
原主姜氏倒是去过周家,却被周家给赶出来了,这也导致姜氏对周城安和四个孩子更差,因为她把在周家遭受的一切都转嫁到了周城安和三个孩子身上。
还有周城安以前的娘子,那时候还没跟周家分开单过,那个可怜的女人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更是被周老太推了一把,导致胎像不稳。
后来生周参的时候,赶上大冬天周城安被周老太婆撵去山里打猎,周城安困在冰天雪地里跟狼搏杀,可周老太和两个妯娌却明知道周参娘难产,就是不肯给请稳婆和大夫,活生生的拖到大出血,还是周参娘拼了命生下周参才咽了气。
再后来周城安从山里回来,见到瘦弱的几乎活不下来的周参,坚持去请大夫,可周老太和周老头死活不肯,以家里幼弟,也就是周成文要读书需要束脩费为由,怕花钱,也是那次,周城安才铁了心跟周家人分开,后来赊了很多账给周参看病,才救下周参的命。
想到这些,姜然突然很心疼这个男人,悄悄地把男人的头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凑过去,在男人诧异甚至有些担心地目光中,她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别难过,以后我护着你,还有孩子们。”
周城安怔愣着,看着她眼底的认真,一丝暖流开始流淌到四肢百骸,这一刻,他默默地在心里记住了这句话,记住了这个女人,也发誓,不管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蛇妖,他觉不会再害怕她。
一旁的人恰好看到这交颈缠绵的样子,忍不住“咳咳”两声示警,然后盯着周城安红透的脸打趣道:“我听人家说城安娘子被雷劈好了,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我看这可不仅仅是劈好了,这是劈的跟城安太好了。”
一句话,让周城安脸上的红色一点点晕染到脖子,还有耳朵尖儿。
不过这会儿村长和里正都已经来了,刘家也闹得更凶了,注意力也都跟着过去了。
于情于理是应该给大房的,可是刘家老两口和二房三房闹得凶,就算是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姜然也是头一次见到人间的扯不断理不清的事情,深觉太麻烦了,在她看来,没什么是打一架或者是打两架三架解决不了的。
如果还解决不了,那就是还没有把对方打怕。
周城安和周迩听到她这诡异的言论,忍不住都伸出手去捂住她的嘴巴。
可她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错啊。
于是歪着头问周迩:“那如果不打架,那该怎么办?他们明显就是不讲理。”
“其实,大房就是吃亏在没有立文书,如果立了文书,就好了,这刘家人再不要脸,也是要在村子里住下去的,二房三房的人也是以后要嫁娶的,还能一直都如此,那以后谁还敢跟他们结姻亲?”
姜然点了点头,想了想,对着周迩勾了勾手指头,对着他耳语了一番。
周迩一个怔愣,不敢置信的看着后娘姜然,用眼神询问,你确定?
姜然用力点头。
然后周迩就迈着小短腿,悄悄地凑到刘家大房的大儿子刘大年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刘大年闻言,怔愣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周迩,见周迩笃定,于是便告诉了他爹。
刘家大房的刘福又看向周迩,最后看向站在高处的周城安,在周城安一脸懵的眼神中,刘福收回视线,对着刘家老两口和村长、里正还有众多乡亲们开口。
“我刘福如今就最后尽一次孝道,答应把我们家这两亩地,跟刘家另外三亩地对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