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婕妤神色微动,笑道:“是,咱们一切以陛下为重。我可否向将军打听打听姜大人是否安好?”
“姜大人?哦,他身为内廷侍卫,想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吧。”
司空峻说完,晶儿忽然抿嘴浅笑,神态娇羞。
苏婕妤感到奇怪:“不得无礼,为何在将军面前轻笑,晶儿,快给将军赔罪。”
晶儿“哦”了一声,红着脸道:“奴婢给将军赔不是,奴婢只是觉得将军为人忠厚,为国尽心,却也不失男子柔情,刚柔并济。奴婢胡言乱语一通,还望将军不要责怪。”
司空峻笑声爽朗:“怎会责怪姑娘呢,不知姑娘何以见得我刚柔并济,莫非是因为我和你们小主说话的时候声音轻了一些么?”
晶儿屈膝行礼:“将军的手腕上佩有一串珊瑚手串,此物想必是将军母亲所赠。将军日日佩戴,怎不算男儿柔情?姜大人也时常佩戴一枚香囊,可见虽是热血男子,亦难免有几分柔肠。”
月色下,珊瑚手串竟也泛着淡淡光泽,宛如雨滴落在上头,化作一颗颗水晶。苏婕妤见司空峻颇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倒也由着晶儿多说了几句。
司空峻看了看手串,笑道:“哦,此物的确是他人所赠,不过不是家母。苏婕妤宫里的宫女当真有趣,说话也和婕妤一样中肯中听,当真是婕妤调教出来的好人。”
苏婕妤笑道:“哪里哪里,晶儿无甚文化,惯会胡言乱语。我打听完了姜大人,也没别的事情了,将军你慢慢巡视,我便先回宫了。”
“恭送婕妤。”
送完苏婕妤,司空峻又带着一队禁军,继续朝麟德殿的西面巡视过去。地上的夜露倒映着永巷的点点宫灯,禁军的战靴踩在上头,激起一阵阵声响,逐渐朝西边消散而去。
新年将至的深夜,苏婕妤和晶儿剪着窗花,贴在长窗上玩乐。苏婕妤心灵手巧,不一会儿就剪好了几对鸳鸯,又拿出一个香囊,细细缝刺。
“又是送给姜大人吗?”晶儿问道。
苏婕妤温暖一笑:“是啊,我刚进宫那会儿,德妃气焰嚣张,好在有姜大人庇护咱们,咱们才能安稳到现在,你不是不知道。所以,姜大人的恩情,我永世难忘。”
晶儿点点头,亦剪着鸳鸯:“只可惜姜大人如今却不能时常来后宫巡逻了。”
“不来也好,”苏婕妤低低道:“来得多了,难免惹人怀疑,到时候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我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半个时辰,苏婕妤便剪好了所有的鸳鸯。
晶儿的神色在烛火里显得迷离不定,苏婕妤让晶儿端来了水,准备梳洗就寝。晶儿打来热水,服侍着苏婕妤坐下。
晶儿像是思索良久,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小主,您上次说要给奴婢挑一户好人家。”
苏婕妤微微抬额,笑道:“怎么又想起这事儿啦?”
晶儿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看快过年了,又长了一岁,当真是时光如梭呵。”
殿内蕴静生暖,热水的水汽袅袅盘旋,似雾似烟。
“你还年轻,像我才该感叹日子匆匆吧。”苏婕妤打趣道。
晶儿浅笑不语,认认真真替苏婕妤浣洗双手。
“好啦,”苏婕妤低低道:“三日后我还要带领大家去功德寺祈福呢,咱们这两天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就收拾收拾吧,也把人手先找好。”
两日后,便到了除夕家宴之日。今日一早,司空峻也已率军启程,南下昆州。
入夜的大阴宫上上下下皆如一片欢海,太极宫中最是热闹,丝竹管弦,笙歌不断。忽然,夜空中传来“轰隆”巨响,如雷霆乍惊,引得无数人抬头而望。
这一刹那,大阴宫上空尽是绚丽夺目的烟花,宛如朵朵蔷薇奋力绽放。红黄紫绿,姹紫嫣红,幻彩幽阑如星雨洒落,旖旎绚烂似天女撒花。
守岁家家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
除夕,除夕……
突然,又一声爆炸传来,宛如滔天大浪击于岸边峭壁之上,引得太极宫的众人一片哗然,随之而来的是鸦雀无声。
皇后起身安稳众人道:“陛下,无非是烟花而已,无妨,无妨。”
却是一阵阵惊呼从尚宫局的方向传来,太极宫外开始响起水龙的“咕噜”声,有宫人拼命呼喊“走水了,走水了”,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显然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皇帝大惊,和众人随之起身:“哪里!哪里失火了?!”
外头的太监连忙跑了进来,膝盖重重着地,滑出一道拖痕:“陛下,不好了,尚宫局走水了,尚宫局的司设房,走水了!”
德妃,冲上前问:“你是说尚宫局?好端端的,怎会走水?”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娘娘。陛下,陛下您快派人赶紧去灭火啊陛下!”
皇帝脑袋一阵眩晕,连忙下令让所有当差的宫人按序赶了过去。一阵阵浓烟从尚宫局的方向飘过来,在除夕之夜,反倒像星空的乌云一般,竟也有几分动人之态,只是让人不寒而栗。
虔王双眼快速眨了眨,跪在皇帝膝下,道:“父皇,不知为何,儿臣觉得,这不像是寻常的失火啊。”
“废话,寻常能叫失火吗?!”
“儿臣是说刚才那声爆炸,”虔王解释道:“今夜是除夕,外头的天有多冷,人人都领教过,可见不是一般的走水,再加上方才那声爆炸……”
德妃朝虔王看了过来,质问:“所以要赶紧灭火,查清真相!”
这一年半以来,帝后几乎都在华州逃难,后宫的事情大多都是德妃在打点,德妃虽说跋扈,却也将后宫上上下下治得秩序井然,因着尚宫局是大阴宫少有的女官处所,理应归至德妃的管辖之下。尚宫局原是皇后打理,这一年多来皇后不在宫中,德妃倒是趁机安插了不少眼线在尚宫局,如今尚宫局走水,德妃自然是头一个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