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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实事求是(1 / 1)

富府。“所以。”文彦博略显诧异道:“张三这么做,就是故意逼着立法会整合所有的惩罚条例、敕令?”富弼点点头道:“这都是他自己说的。”文彦博又问道:“富公认为,他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为之?”富弼捋了捋胡须,道:“若从司法上来说,他说得的确是对的,不单单是贪污罪,在其他罪名方面,只要是针对官员,都是有着诸多条例、敕令,彼此相互矛盾,这的确不适用于公检法,他们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的。”文彦博道:“但是造成这一切的主要原因,是在于官家常凭一时喜怒,来惩罚官员,正所谓天威不可测也,如果将所有条例、敕令整合在一起,统一刑罚,实则是在约束帝王的权力。就算张三忽略了这一点,那许仲途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十有,他就是故意为之。”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看向富弼道:“也就是说,这与富公预测的一样。”“暂时还不好说。”富弼摇摇头,道:“就算他是故意为之,且你我皆知,官家心里也清楚,官家怎么可能会答应,但是从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张三在推动立法方面,几乎没有失手过,这回他又如此自信,所以,他肯定还有后招。”文彦博问道:“富公打算如何应对?”富弼道:“张三没有暗示,老朽也无多余的选择,只能如实上报给官家,且看官家如何定夺。”文彦博稍稍点头,道:“所以我们还是支持给他们判死刑?”富弼点点头,“有争议才能推动立法。”文彦博又道:“那关于这事,要不要给君实说?”“暂时不要。”富弼道:“君实始终是有些书生意气,他若知道的话,可能会被人看出破绽的。”这天空是阴霾的,但是赵顼内心的阴霾却已经是消失无踪,立刻就变得振作起来,又开始积极参与朝政。大臣们都可以明显的感觉出赵顼容光焕发,精神奕奕,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由此可见,这天人感应对他的压力真是挺大的。首先要讨论的,就是熙河拓边一事。之前战败,赵顼是立刻让枢密使韩绛前往西北主持大局,虽然没有明说,但还是打算转为防守阶段。可是如今又传来大胜的捷报,这赵顼又有犹豫,因为这可是他自己认为自己最拿得出的战绩,一定要小心呵护。而如今辽国派出特使的消息,也已经通过正规渠道传到京城,故此文彦博他们就以此为由,以及灾情给国家带来的损失,希望暂时停止拓边,国家重心应该转为内政。但是王安石认为边军士气高昂,如果朝廷直接下令停止,对于士气是很大的打击,可能也会延误战机,给予吐蕃喘息之机,到时他们卷土重来,会更加棘手的,若有机会,当一劳永逸。但是文彦博他们又担心,如果不下旨制止,这王韶贪功冒进,万一又遇败战,那可如何是好,关键已经吞下这么大一块地,这得耗费多少钱财去经营,越是深入,想要守住,就需要成倍代价,财政负担不起,不如见好就收,趁着大胜,与吐蕃各族缓和关系,到底我们的敌人是西夏啊!由于辽国的存在,赵顼此时是更偏向保守派,关键他已经打算再等三年,先以内政为主,但是他也考虑到王安石他们的意见,如果吐蕃各族还是不服,那就还得打,缓和关系,那是双方的,一方想要缓和,是缓和不了的。于是最终决定,传旨给枢密使,让枢密使根据具体情况,来做最后的安排,但同时下旨升王韶为枢密副使。至于辽国突然派出特使来,那无论是文彦博,还是王安石,心里都清楚,对方又是来趁火打劫的。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但是他们都是表示,先要探明辽使的意图,至于该如何应对,他们暂时也都未表达意见。虽然大家心里都恨,但还是得谨慎,因为对辽国的外交,是宋朝最最最重要的外交。不可草率。这商讨完外事后,就剩下内政。也就是关于贪污的问题。关于此事,当然还是反对死刑的居多,其实要是一个两个官员,那也就罢了,毕竟这是赈灾时期,这太过恶劣,死刑就死刑,但这好几十个人,数额又都不大,全部判为死刑,这也太夸张了一点,而且会在官场引发大地震的。革新派当然是全部反对的,包括王安石、薛向他们,倒不是说王安石就认为贪污是对的,他也非常痛恨这种行为,但是王安石心里非常清楚,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底层官员随意捞一点,在当下那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以前的司法制度,根本就不抓这种事,甚至可以理解为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已经默许。然而,王安石的新政全都是关乎财政的,这里面油水可多了去,那些执行官员,肯定也会伸一下下手,只要不太过分,王安石一般也不追究,要不给他们一点甜头,人家也不会这么卖力啊!京东东路的青苗法,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如果这里判死刑的话,对他的势力会有相当大的威胁,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这赈灾其实也可以归纳在他的新政中。与之相反的就是司马光,他举荐的官员,都不会干这种事,道德方面都是信得过,而且他也知道王安石那边有不少这种人,他们当然是要求判死刑,杀鸡儆猴。而富弼、赵抃则是判死刑确实是有些过分,但他们也认同张斐的说法,就是关于贪污罪的判例太多、敕令太多、条例太多,彼此之间又非常矛盾,检察院只能起诉死刑,这需要好好整合一番。关于司法问题,赵顼当然不会听他们的,他的首席谋士,可就是这方面的行家。关键这事还就是这小子给弄出来的,只不过之前他无心过问,天天盼着老天下雨,天天挂念着熙河战事。“陛下,我这么做也都是为大局着想。”张斐道:“他们现在连赈灾钱粮都敢伸手,难保以后我军在对西夏、对辽国的作战时,他们就不会在军饷方面动手脚,为了陛下的丰功伟业,这必须要给予严惩,制止这一股歪风邪气,公检法也必须要保障这一点。。”赵顼点点头道:“朕也想到这一点,朕对此也是非常生气,但是几十个官员,同时判死刑的话,你可知道这影响会有多大吗?你可以拿几个杀鸡儆猴,但没有必要全部判处死刑。”他也生气,你就是要杀几个,他也是认同的,虽然已经几十年没有杀过,但你这太狠了一点,全都杀了,那可能会导致大兴牢狱,两派相互举报,可能就会引发大地震。没有必要啊!代价太大了。张斐讪讪道:“陛下明鉴,这我其实也很无奈,我只是想判重一点,给予警示,但是除死刑外,检察院是没有任何选择的。”赵顼皱眉道:“这怎么可能。”那么多判例,那么多条例,你就偏偏参考这死刑,你不是故意得,谁信啊!“千真万确。”张斐道:“陛下不妨想一想,假设检察院不以死刑起诉,那检察院给予怎样的惩罚,会令大家信服?”赵顼眉头一皱,沉吟不语。不管怎么选,都会有人不服的。张斐又道:“他们贪得钱都不多,但又不一样,这是不是又要划分刑罚轻重。那么贪多少算轻,多少算重,就没有一个范本参考,在建国初期,都是以重罚为主,自庆历之后,又渐渐以慎刑为主,但不管是重罚,还是慎刑,都没有明确说明。最为关键的是,如果皇庭今天这么判了,那么将来在遇到此类案件,就必须得遵循这些判例,这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麻烦。我如今直接全部起诉死刑,这决定权自然就会交到陛下手中,陛下就可以全权做主。”这个主,朕宁可不做。赵顼没好气道:“但你这是给朕出了一道大难题啊!”这种事,他适合观望,不适合直接参与。张斐又道:“但是我没有其它选择,如果不交给陛下,那就是公检法全权做主,反正有这么多判例,有这么多赦令,到时检察院、皇庭几乎是想怎么判,就怎么判,这对于陛下而言,是非常不利的。而且这与我当初向陛下许下的承诺也不一样,公检法可以任意妄为。而这就是以前旧司法制度的一个大问题,许多案件,判得都不一样,就是因为那些官员可以参考很多敕令、判例,导致里面出现许多冤案。”赵顼微微一怔,暗道,他说得对,如果朕不决断,那就是皇庭和检察院来决断。张斐又道:“所以必须将敕令、条例、判例全部整合起来,给予统一标准,如此既能够限制公检法,同时又能够捍卫国家、陛下、百姓三者的权益。”赵顼没有做声。这么干,限制公检法的同时,也把朕限制住了,这个权力的笼子是越来越大。张斐沉吟少许,道:“我知道陛下在担心什么,但这其实并不难。”赵顼只是道:“是吗?”“真的很简单。”张斐点点头,又道:“陛下可以直接告诉大臣们,自己赦免任何罪犯,那不就可以做到两全其美了吗?”赵顼惊诧道:“赦免任何罪犯?”张斐点点头道:“就是陛下可以直接赦免官员的罪行,无论这官员犯了什么大罪。”直接点破。为什么皇帝会觉得难,很简单,你都罪行条例拟定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你们以后都依法惩贪,那我干嘛去?在一旁看着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条例、判例,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不都是皇帝弄出来的吗?目的就是为了伸张皇权。既然问题根源是一目了然,那解决起来,不就是非常轻松吗。你就直接告诉大家,老子可以赦免任何罪行,那不就万事大吉吗。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没有几个皇帝,敢这么说,尤其是在宋朝,你这不等于告诉大家,律法在我面前就是一个屁。赵顼狐疑地瞧了眼张斐,道:“你这是在讽刺朕吧?”张斐一脸冤枉道:“我哪敢讽刺陛下,我这都是认真的呀。”赵顼没好气道:“朕也是要脸面的,这话要是说出来,那些士大夫不得将舌根子都给嚼烂。”做是可以这么做,但不能明说啊。这就是罔顾律法啊!这如何服众。张斐立刻道:“那些嚼舌根子的,就是引发此问题的关键所在。”“是是吗?”赵顼有些诧异。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才是引发问题的关键所在。这锅也能甩?张斐道:“有些时候,一些官员是出于政治考虑,才去违法的,为得其实是国家和君主的利益,但多数时候,这种事它又是不能说出口的。我在翻阅相关案例时,发现就是因为大家又都不便明言,导致一件很简单的案子,就变得异常复杂,甚至逼得陛下直接下敕令,去替代律法,故而才有这么多非常矛盾的判例、敕令。但陛下贵为天子,掌控生杀大权,这个赦免权就是理所当然的,无可争议的,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弄得这么复杂,法律都变得一团糟。又比如说,许多案件,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判,交给陛下来做最后定夺,可陛下判完之后,他们又不满意,这叫个什么事啊!此外,陛下如果赦免一个有罪之人,那定是有陛下的理由,因为犯罪到底是损害国家和陛下自己的利益,陛下也不可能随便去赦免罪人,这其实是利大于弊啊!”赵顼听罢,觉得这厮说得无比有道理,就是这么回事,遮遮掩掩干嘛,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嘴上却道:“话虽如此,但那些宰相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张斐道:“陛下放心,我会去说服他们。”赵顼道:“你能说服吗?”张斐点点头道:“能。因为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你既然这么自信,那赵顼当然也愿意啊!因为目前皇帝也不是一言九鼎,尤其是在司法方面,这一帮士大夫,都看得很紧,他的敕令是经常被驳回,最终逼得双方都得妥协。将这事情说清楚,他在面对很多棘手问题上,就轻松的多啊!赵顼又问道:“那朕该怎么做?”张斐道:“陛下可以先让立法会拿出一份具体方案来,如果其中不明确陛下的赦免权,陛下就不要给过。”赵顼点点头,“好吧,那就依你的意思。”他当然是乐享其成。于是赵顼就让富弼带着人,先修修看,然后咱们再讨论讨论。富弼一听这话,心里当然是非常清楚,这份法案必须得让皇帝满意,才有可能通过的。但只要将整合这些敕令、律例,皇帝是不可能满意的,这是在限制皇帝的权力啊。如果皇帝都不能掌控官员的生杀大权,那还搞个屁啊!但富弼也不慌,这都是你张斐弄出来的,你得来收拾这个残局,于是他将赵抃、冯京、司马光、以及许遵、张斐请来,咱们几个先合计一下,这事该怎么办。在坐的人,心里都清楚,问得就是张斐,因为他们都没有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总不能在宋刑统上写明,皇帝必须遵守律法。那就是在找死啊!“各位为何都不说话?”坐在末端的张斐小心翼翼道。众人没好气地看着张斐,不就是在等你小子发言吗?富弼问道:“张检控有何高见?”“哦,我可没有什么高见。”张斐道:“下官下官只是认为,这对于各位而言,应该不是一个什么大难题吧。为什么都都不说话。”说到后面,他声音渐渐变小,这厮的演技,向来在线。司马光纳闷道:“你小子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这里装不明白?”“当然是真不明白。”张斐委屈道。司马光道:“你我且问你,你事先没有看过那些敕令吗?”张斐点点头道:“看过呀。”司马光道:“那你还不明白?”敕令是谁下的,就是皇帝下的,要是修了这法,那不等于将皇帝的敕令给修没了,立法会有这权力吗?张斐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诸位是在考虑这事啊。”司马光很是无语道:“那你以为我们是在考虑什么事?”张斐讪讪道:“我以为各位在考虑该如何整合那些敕令、律法,那种事我就不是非常擅长,其实我也不大清楚,该定多重的刑罚才比较合适。”这倒是一句大实话,此时的民情跟后世不一样,刑罚轻重,他是真有些拿捏不准。富弼道:“这些倒不是很难,关键就是那些敕令的问题。”他们不好明说,只能拿“敕令”来做替代。“这很简单啊!”张斐笑呵呵道。冯京、赵抃他们都惊讶地看着张斐。这很简单?难道他真是天才?张斐点点头道:“对啊!官家掌控生杀大权,无可争议,直接就写明官家有赦免权,不就皆大欢喜了吗?”“???”大家被张斐的这个主意给惊呆了。过得半响,司马光怒斥道:“你在胡说八道甚么,要是官家可以随意赦免犯人,那还要律法作甚。”富弼也是惊讶地看着张斐。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主意。要知道在这一点上,士大夫与皇帝一直在斗争中,即便皇帝胜,多半也都是惨胜。结果你小子直接来个赦免。那怎么可以。张斐道:“怎么也比现在要好啊!”“好在哪里?”司马光问道。张斐道:“我最近查阅过所有的敕令和判例,中间但凡有争执的,多半都是无罪,但事实上又是有罪的,导致罪不是罪。所以司马学士之前那句话,用在这里是合适的,这么操作,确实是无法可言。但赦免可不一样,因为在赦免之前,是经过警署的侦查,检察院的起诉,皇庭的判决,已经判定他是有罪的。司法发挥完作用,至于最终的结果,官家可以赦免,也可以不赦免,无论赦免与否,司法都是判定他有罪的。这不比之前好吗?”静!屋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陷入思考中。为什么皇帝要用敕令,就是要伸张皇权,将无罪变有罪,将有罪变无罪,简单来说,皇帝就是要操作律法,苏日安士大夫也在想尽办法,限制皇帝的敕令。但始终无法做到完全限制,最终就是通过博弈来决出胜负。在这这过程中,其实法律就消失了,就成了一个理由,而没有发挥作用。这跟赦免权看似一样,但其实完全不一样,因为有罪的人才需要赦免,为什么会有罪,就是司法判定他有罪,发挥完作用。皇帝可以动用权威,保住这个人,但不能修改律法。基于这一点,立法会就可以整合所有的条例、敕令。不要搞什么敕令,直接免除,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要搞伪君子那一套。“不对不对!”司马光道:“司法是为求公正,公平,惩罚那些有罪之人,要是官家可以随意赦免,怎么可以说司法发挥了作用。”张斐双手一摊道:“但这就是制度,天子就是掌握生杀大权,这是事实,我们身为司法官员,不能掩耳盗铃,要实事求是。如果不这么做,那这个问题就是无解的,就没有办法去整合条例,那么皇庭、检察院就不能做到依法审判,依法起诉。到时就变成,不是官家说了算,就是公检法说了算,那律法有没有都无所谓啊。哪怕是权衡利弊,官家也不可能赦免每一个罪人,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大部分人就能够得到一个公正的审判。如今僵在这里,对国家,对君主,对百姓,对你我有何好处吗?”众人无言以对。有能耐,你倒是让律法凌驾于皇帝头上,要是做不到,为什么不承认,弄得这模模糊糊,法不是法,意义何在。对谁都没有好处。也就享受一下嘴炮正义。富弼突然点点头道:“张检控言之有理,这是唯一的解法,除非不对此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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