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虚伪的人,林卓飞这辈子见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不说商业伙伴,他身边的员工、下属、佣人,甚至是朋友,都是虚伪至极。
可要冠以一个“最”字,以前他没什么概念,如今是板上钉钉地确定了,这世上最虚伪的人,就是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
程绍仲大约不知道自己平白多了这么个名号,不过要是知道了,他恐怕只会觉得有趣。
林卓飞已经去换了衣服,穿着一套米色的休闲西装。
他不喜欢穿正儿八经的西服,觉得那是老头子才穿的,在公司的时候,只要不是太过分,林路进一般也不管他的穿着。
刚才他大喇喇地穿着浴袍,样子虽然不入眼,但只要他喜欢,也没人敢说什么。
不对,准确地说,是大多数人不敢说什么,有一小部分人,非但不会纵容他,反而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
在说完那句“客随主便”之后,程绍仲又不急不缓地说了句:“林公子怕是还要换装,那就不着急了,我继续等着,你慢慢准备。”
旁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这场戏似乎也有兴趣一看到底。
林卓飞知道这个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顺了程绍仲的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把事情说完了滚蛋,自己继续去跟小情人你侬我侬的,可不见这个晦气的了。
可是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呀,凭什么他要让步呀,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的份,什么时候还得他迁就别人。
他越想越气,差点忍不住直接回怼过去,但临门一脚,看到程绍仲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抖,停住了动作。
这个人,该不会是故意激怒他吧,惹得他出丑,然后给公司和家族败坏名声?
阴险,虚伪,狡诈,林卓飞把所有骂人的词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最后的最后,却还是按照程绍仲所说的去做了。
等到终于好好地坐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虽说他的时间都是用来吃喝玩乐了,但谁的时间不是时间啊,这么浪费了,林卓飞的心里也很不痛快。
他看着程绍仲只觉得愈发不顺眼,忍不住嘲讽道:“程总还真是个讲究人。”
程绍仲虽然表情还是淡然的,可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他并非是故意为难林卓飞,事实上,他更想尽快地结束这次会面。
只不过任由后者胡来的后果,就是让他得寸进尺,为了事情进展的更顺利,他只好如此周旋。
对林卓飞的讽刺,程绍仲淡淡一笑,并不介意。
他说:“跟林公子打交道,可不能跟别人一样,太注重效率,只要是能顾及到的地方,都得方方面面地考虑周全。”
这是拐着弯地骂他没效率不入流呢,林卓飞被回摆了一道,别提心里多怄气了。
“程总有跟我耍嘴皮子的功夫,我们的事情早就谈完了。”
“只要双方有诚意,现在也不迟。”
林卓飞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光靠口头上他是没办法在程绍仲那里占到什么便宜了,再多说只是自取其辱。
其实说来也没那么难以接受,程绍仲好歹是做了那么多年律师的,应付各路小鬼神仙早就轻车熟路了,更别说林卓飞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林卓飞适时地打住,终于回归到了正题。
“听说程总最近有不少烦心事,我父亲听说之后很担心,所以派我来问问程总,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程绍仲道:“先替我谢谢林董的关心,我来安城的时间不久,当然不如林家根基深厚,有些事情,还真需要林公子和林董鼎力支持。”
“哦,程总不妨说来听听。”一旦说到正事,林卓飞还是很正经的,而且眼里还透着一点老谋深算的味道,想来是得到了父亲的真传。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程绍仲虽然对这位林公子印象不佳,可知道后者并不是个彻底的草包,相反的,很多时候,他身上总透着隐隐的狠劲儿。
“我跟本地的司法系统的人并不熟,听说林家有司法背景的人不少,所以必要时候,希望能林董能帮忙引荐一下,有些案件提前沟通一下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倒是不难,不过什么案子能让程总这么苦恼,能不能说出来让我分担一下?”林卓飞的神情无辜,就好像真的是善良到无偿帮人排忧解难一样。
程绍仲喝了口茶水,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林卓飞的表情,对后者的心思也了解的很。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还是没有着急开口。
林卓飞以为他有什么顾虑,还煞有其事地保证道:“你放心,今天说的话我绝对不会外传,我的嘴巴很严的。”
“我不是不相信林公子,只不过这件事是我的私事,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开始了,这老狐狸又开始磨叽了,这是又在使着什么坏呢。
林卓飞在心里迅速思量着,想了一大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费脑细胞了,皮笑肉不笑地说:“程总这么有戒心,可真是逼退了不少想跟您真心做朋友的人呢。”
程绍仲被质问得好似真的有点惭愧:“林公子说的是,我一直有这么个毛病,真是很难改。不过有句话叫真心换真心,我的朋友们大多十分坦诚。”
言外之意就是,你很不坦诚,所以,我懒得跟你说废话。
林卓飞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重重一击,差点内伤吐血。
抡出去的铁锤划了个圈,最后砸在了自己的身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程绍仲,你嘴巴可真毒,你的心可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