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二人将自己都收拾好,严青栀不放心的又交代陆涧一声,如果帮她买东西的人回来,就让那些人把东西先放楼下,另外让他看好这些孩子不要去吵薛神医,而后才跟着那人一起去了前面。
因为不是自己的地盘,严青栀也一直没敢出去乱走,这会儿借着去拜见左司使的名义,倒是将整个宅子看了个大概。
这院子占地面积不大,也就是刚刚放下一个商队的水平。
院子里忙碌的人很多,不过这些人眼见着都是经过训练的,简单严青栀姐弟,有人投来视线,但却很快就收了回去,并且没有流露出半分异样。
这样一个并没有太多入海川本地人的商队,停留在这里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严青栀可不信是因为天镜司的关系。
在大赵腹地天镜司虽然是个响亮的名头,但在入海川可没有那么好用。
甚至为了搜集一些消息,他们还不能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如此之下,这些人还能光明正大的活在这里,可见起码布局已久。
严青栀不敢细想,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并没有好处。
她和严青竹一路穿过草廊,很快就到了主楼。
这里的主楼是一座三层木楼,正堂就在这木楼正中间,一排门扇被推到了两侧,在院子中就能将整个房间收入眼中。
一楼没有太多的装饰,除了正中间是两排交椅以外,左右两边各摆放了一套桌椅,都是硬木圆桌,巨大的圆桌能左下十八个人,周围十八张椅子整齐摆放周围,有屏风将桌椅和正堂隔开,这里一看就是个聚会的地方。
虽然入目简单,可周围其实还摆放了不少箱柜,只是与房间整体装修十分契合,让人一眼看去,感觉房中似乎只有这些桌椅一样。
领路的人引着他们穿过了正堂的大厅,绕过上首的圈椅,从隔断后面的楼梯上了楼。
看到这楼梯的时候,严青栀不禁一愣。
楼梯自隔断而起,分成两侧,都是去往二楼的,一侧是正常的楼梯,一路向上,直接就能看到上头的门。
而另一侧严青栀转头看去,却是个平滑的缓坡,到了上头也是个与这边一模一样的门。
它们以中线对称,虽然分作两边,但目的地却是相同。
严青栀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严青竹。
严青竹却像是没有发现异常一般,眼神都没有乱瞟。
这样的楼梯如果不是用来运货物的,那就是为了方便什么待轮子的东西上下进出。
至于是什么东西,严青栀下意识的就是想到了轮椅。
似乎感觉到了严青栀一瞬间的走神,那带路的人连忙弯腰请严青栀上楼。
“苏姑娘,左司使就在楼上等候两位。”
严青栀对着那人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一想到就要见到这位左司使,她竟然难得的紧张了一瞬。
大赵天镜司是直属于皇帝的监察部门,除了官阶最大的四品掌司以外,左司使和右司使都是五品,再往下是六品玄卫,七品掌使,最后才是密使……
虽然他们的品阶不高,可天镜司权限甚大,他们超过七品就已经有直达天听的权限,而到了五品更是能越过审讯直接抓捕同阶官员。
这也就是封建社会才能做到,得是掌司没有野心,忠于皇帝,更要和皇帝拥有相同的政治理念,还得被皇帝无比信任,才能做到如此不被忌惮。
严青栀很敬佩这位掌司使,觉得同时满足这么多身份的人大约自己造反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成功率都不会太低了!
至于左司使,严青栀没有太多的概念,但想到对方一定是见过皇帝当面的,而自己现在去见他,四舍五入等于她跟大赵的皇帝都扯上关系了!
这么一想,激动一下也是合理的。
当然,如果皇帝知道她是穿越而来的,估计见她的时候,也会激动一下的。
就在上楼的这几步路上,严青栀脑洞直接飞出了老远,一直等到带路的人推开门,将他们引到外间,她才收回心神。
虽然这房间不大,似乎也没有人停留的痕迹,但严青栀就在进门的瞬间,感受到了四道气息。
她强迫自己的视线没有从那些角落略过,这些人已经习惯寻找人视觉的盲点,若是当时没有看到也就算了,要是知道人在什么位置,而后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一点破绽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规矩,不过想来这种暗卫,要是被人发现的话,肯定也属于工作失误。
严青栀没有为难这些人的打算,便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身边的严青竹看着她双肩打开,就猜到这屋里有人了,不过他也只是看了严青栀一眼而已。
敲门声在外间响起,房间之中很快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路的人将房门推开,而后自己站在了门外,伸手请严青栀入内。
过程中也没有要求严青栀将身上武器卸下,也不知道是信任她,还是觉得她对立面的人没有威胁。
他们不说,严青栀自己当然也不会提。
二楼的房间很大,似乎整个二楼都只有这一个房间一样。
里面只有一个坐在窗口的男子,和门口站着的这位身穿绛紫色劲装的青年。
那青年大约二十岁左右,身量中等,长了张娃娃脸,晒的微黑,严青栀心中觉得,长成这样,说不定真实年纪要比看起来的年纪大一些呢!
这人一见他们进门便笑的喜气洋洋的,开口说道。
“小的梅寒生,见过苏姑娘,苏公子。”
严青栀也赶紧向着他回礼,不过她看着这人不禁有些疑惑,看这位的行为动作似乎不是个习武之人。
“梅小哥有礼了!”
严青栀和严青竹向着梅寒生微微拱手,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厮就表现的有多不尊重。
梅寒生将他们引向了窗口的方向。
“两位这边请,左司使已经在等两位了!”
严青栀颔首跟上,同时视线也投向了窗口那男人的地方。
那人此刻正坐在一张厚重的木椅上面,严青栀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阳光在他头顶的轮廓。
他的头发疏离的整整齐齐,只有点点碎发,在阳光之下飘成自由的形状。
房间很大,但里面却很简洁,除了必要的床柜桌椅,剩下的巨大的空地,似乎是为了方便什么通行。
梅寒生将他们带到了靠近窗口的一排圈椅处,引着两人坐下以后,这才走到窗口,推着那厚重的座椅转了过来。
虽然心中早有预想,可在看见那厚重的座椅真的是轮椅的时候,严青栀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不止是她,就连严青竹也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她。
两人目光对视,但马上就在那轮椅转过来以后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看着被梅寒生推过来的人,两人赶紧站起,微微躬身向着对方的方向。
谷&l;/span&g; 窗外的阳光正好,那人从眼光深处缓缓的到了两人的面前。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感觉充斥在了严青栀的心头,她恍惚之中总觉得面前这人有些亲切,可理智又强压着她,让她不敢轻易的好奇。
直到对面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其实一把声音好听与否,有时候不止在于音色和音质,往往大多数时间看的是一个人语气咬字气息和情感。
对方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慵懒的气息,就好像某一日盛夏的午后,刚刚从香甜的美梦之中醒来,带着拂面的微风和微微嘶哑的松软。
这是一个很难形容,但听过以后却很难忘记的声音。
“二位多礼了,请坐。”
严青栀与严青竹低着头,重新坐回了位置之上,而后,两人才不约而同的同时看向了那人。
与此同时,那位左司使也在打量着他们。
三人视线相对,眼神之中都有各种情绪闪过。
严青竹就是意料之中又带着几分意料之外的恍然。
对方的笑意之中似乎沾染了些许怀念和忧伤。
他们好像都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一瞬间泄露了些许。
只有严青栀一个人,单纯极了,她所有的感官,全都来自与自己的本能。
她想过很多种这位左司使可能的形象,但唯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这样的一个人。
年轻,好看,又强势狠厉。
面前这人明显还不到二十,剑眉入鬓,凤眼微扬,眼神如浩瀚星海,幽深神秘,冷淡强势。
他身形单薄,却不纤细,穿着湖蓝色绣墨竹纹的锦缎长衫,外面是玄青色绣银丝的云纹罩衫,腰间是雕凶兽纹的青玉扣腰带,腰带上挂着桃红色的香囊,这样的颜色,衬得他有些病态的脸色,更显苍白。
换做不熟悉他的人,只看到眼前人的音容相貌,大约只觉得这位气质如玉,颜色正好,却嫌少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他隐藏在容貌之下的冰山。
也只有像是严青栀这样敏感的人,才能发觉他气质之中的矛盾之处。
与他外放的和善慵懒不同,他的强势收敛进了骨子里面,看不到,却字字句句分分毫毫丝丝缕缕都是,即便坐在这里,对着严青栀淡淡微笑,可那压迫感依旧让严青栀难以忽视。
尽管他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端正的放在轮椅的扶手之上,孱弱的身体好像随时都在破碎的边缘。
可严青栀依旧感觉到了一种凶兽蛰伏的气势。
严青栀那动物一般的直觉精准到了她自己都怕的程度,面对这样一个人,她下意识的屏气凝神,连刚才升起的惊艳都收的一干二净。
呵呵呵……都是演技派。
气氛随着几人的互相打量渐渐改变。
严青栀的紧绷影响到了对她最了解的严青竹。
其实两人在来之前,对于这人的情况也多有想象,只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似乎比他们想的更厉害。
能以这样的年纪,做到天镜司的二把手,要说只是依靠祖辈蒙阴,姐弟二人是绝对不信的。
可如果说,这人要真全是靠自己实力的话……
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就他们这俩穿越者,好像都根本做不到吧!
感受到了房间之中正在酝酿的奇异气氛,梅寒生已经端过茶壶给严青栀和严青竹一人倒上了一杯。
一般这时候,若是没有话题,就可以从喝的茶入手了。
严青栀与梅寒生道谢之后,连忙端起了茶盏,心中已经开始组织语言,琢磨着怎么夸这杯茶了……
这种状态直到严青栀抿下一口之后,才颓然无语的放弃。
没想到,梅寒生竟然真的给她倒了一杯水……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尴尬,上首的左司使淡笑着开口。
“本官神伤体虚,不宜饮茶,此间只有清水,望二位见谅。”
严青栀一听这话赶紧放下水杯,义正言辞的回答。
“左司使客气了,客从主便正是应当,何况家中弟弟最近也在用药,倒是喝水正好。”
一听这话对方眼中的笑意不禁真诚了几分,作为还礼,也向着严青栀和严青竹的方向点了点头。
“二位不嫌弃就好。”
这位也是神人,一句话就把严青栀刚准备好的话题当场终结。
严青栀除了表示自己不嫌弃以外,似乎也没有更多能表达的东西了。
不过好在,严青栀通过这两句话的功夫,也平静了不少,看向那人的方向,她又拱手作揖。
“我等情况想必左司使已知晓清楚,如此仍愿伸出援手,个中恩情,我等自不能忘,苏青虽无大能,但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左司使尽管差遣。”
严青栀一口气抛出了好几个话题,她就不信这样对方还能把天聊死!
“倒真有一桩事,用得上苏姑娘。”
严青栀:……
“左司使尽管吩咐。”
虽然严青栀也说不好自己希不希望给对方办事,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就不好收回。
“苏姑娘客气,我身份敏感,不宜暴露,麻烦苏姑娘此后以我名讳相称便好。”
严青栀当即了然,赶紧拱手。
“是我考虑不周,倒是给您添麻烦了。只是我等还不知左司使您如何称呼。”
“我姓梅,单名一个横字。若要称呼,我虚长你几岁,便叫我一声‘梅大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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