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亭假死过之后,褚师山河也不再是那种急急躁躁的性子了,在加上这次有玄都山瞎眼老道的偈语在身,褚师山河愈发冷静,如今已经是离开昆仑虚仙州的第三天,又是一个三,这让原本就对那句偈语产生质疑的褚师山河也不得不重新悬起了久久不安的心。
一个人族老人觉得褚师山河与楚昕素这一对主次颠倒的觉得好生有趣,便提着三瓶小酿走过来打个招呼。
渡船之上船小人多,最是适合结交朋友,尤其是这从昆仑虚仙州起航的渡船,几乎是满船富贵,就算是眼下名声不显的宵小之辈,也保不齐那天就成了什么地方的扛鼎一般的人物。
褚师山河也不客气接过老人递过的一瓶小酿,老人转去抵向书生装扮的楚昕素,后者笑着摇摇头,老人也不再推辞转手放在护杆上,谁先喝完,这一瓶归谁。
“小兄弟是那里人士,瞧着你面喜,你我应该是同族。”老人拉扯的手段说高明也不高明,要是放在二十几万年前虞皇时代人族崛起之前,可是顶了天的拉拢话,只是眼下人族与百族平起平坐,虽然如今人王连天下十人的行列都没有跻身,可单是人族那个被称做可以逼死三两九境王,谈笑即催十三州的人族柱石大将李牧谁敢轻视!?
楚昕素忍不住有些憋笑,然后一脸悲悯的看着老头,跟一个魔头攀关系也是辛苦你了。
老人对着个脑子拎不清的小书生的冒犯也不在意,要是脑子拎得清能天天趴在栏杆上瞅着人家渡船的金管事?
褚师山河顿了顿答道;“老伯好眼力,我是易交玄人界州大明城人士。呦市井的高粱小酿,喝着辣口可是舒心啊,想不到老伯也是爱酒之人,这跟我家老头子有点一拼了。”
市井出身捂得了修行之路,不算稀奇,可跻身了半步王者确实大稀奇了。
老人一听说话的语气就知道是跟自己一样出身贫苦的苦命孩子,自己命好遇上了老爷,这才没有沦落为那种提着脑袋到处乱跑,还不知道自己脑袋什么时候就会搬家的山泽野修,原本大口喝酒的老人盘算着要不然自己喝慢着点,把那一壶酒留给这个年轻人?
有资格参加仙门盛宴的老人擦去了嘴上的酒渍,笑眯眯的道:“我那喝不惯那些所谓的山上酿,总觉得酒淡如水,酒不烈叫哪门子酒啊,不过以前少爷偷偷送给我几坛军旅烈酒倒是不错,不过跟这些高粱小酒比起来贼贵,我不舍得喝,我还是喝这些便宜的舒心。”
褚师山河笑着点点头:“你家少爷倒是不错,老伯您不给引见引见?”
老人原本乐呵呵的笑脸有些僵硬,摇摇头叹了口气:“少爷不见了,我这一趟就是来找他的,少爷喜欢热闹,这些年我就个没头的苍蝇一样,那里热闹我就往那跑。”老人呆呆的望着褚师山河:“少爷现在应该有你怎么高了。”
褚师山河笑笑不再说话,再伤及老人的伤心之处,褚师山河还不得被老头子给抽死啊。
大道悲苦,人间多真情。
老人述说了一肚子的苦水后,心情似乎大好,偷偷将放在栏杆上那壶酒放进衣袖里,褚师山河瞧见了也当没瞧见,原本以为要拂袖离去的老人竟然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人大小深棕色坛子,笑眯眯的推给褚师山河:“小哥我瞧你也是个实在人,我那高粱小酿就不给你了,你说想见我家少爷可我还没找到,这坛酒就是少爷送我的,送你了,就当是我家少爷请你的。”
褚师山河笑着接下了,客套几句后才问老人名号,老人了呵呵的摇着头说没啥名号,倒是有个名字是老爷给起的叫侯文赋,听就着文绉绉的。
还没等褚师山河回话,楚昕素扯了扯褚师山河的衣服,褚师山河顺着楚昕素看的方向望去,那两个身披极其扎眼的大灰袍,以灰布遮住口鼻的驱魂人正在朝这边走来。
名叫侯文赋的老人到底是从家族出来的,瞧着形势就不对,不过毕竟是人家的事老人也不好插手,告辞一声侯文赋就撤步离去,与褚师山河离开十几步的距离后,驻步停下内敛气息,双手按着栏杆展望云海。
两个扎眼到已经不能再扎眼的驱魂人走到楚昕素跟前,楚昕素皱了皱鼻子,褚师山河倒是没有感到什么意外,驱魂姚漳带领众多驱魂人潜入昆仑虚仙州,让从来都被残杀昆仑虚仙州生灵的九首开明兽都凑齐了每日只杀五十生灵的额度,其余那些被俞润宇驱散的驱魂人能有一个稳稳当当走出昆仑虚仙州的?真当昆仑虚仙州的百兽是好欺负的?
驱魂人大概是因为常年生活在暗处的原因,说话给人一股阴凉嘶哑的感觉,其中一个驱魂人看都不看褚师山河只盯着楚昕素问道:“你是灵族人?”
楚昕素摇晃着手中的雪白无字折扇,笑道:“怎么兄台有事?”
另一个驱魂人冷声说道:“你分明是个女子,何故男扮女装?”
褚师山河背靠着腕粗的栏杆,右手已经放在了被布条包裹横挂在后腰的朱贺上,楚昕素摇着扇子笑而不语。
常年做人头买卖不是碟子胜似碟子的驱魂人脾气耐力极好,面对楚昕素的不屑并未动怒:“我们找你只是希望你传一句话给你族的狂妄小儿陆通,顺便再问你一句为何故意躲着我们?”
“传话?传什么话?高手我们你据点的位置,好让楚狂人一举挑翻整个驱魂人吗?”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怎么如今的灵族都是些只会说大话,不懂得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儿吗?”
最早开口的那个驱魂人伸手拦下那个已经动怒的驱魂人,笑道:“应该是时代太过久远了,小姑娘不记得我们两族的交情了,也是毕竟二十三万年都过去了,就连帝元殿排出来的武榜上的上三九境的大王者都换了三茬了,以前是灵族极少在道州上行走……”
楚昕素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站在后面的那个驱魂人右移几步,挡在楚昕素与侯文赋的中间。
与楚昕素正面谈话的驱魂人指着自己:“我那叫驱魂荣,那个是我弟弟叫驱魂华。”
弟弟驱魂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哥哥驱魂荣继续说道:“小姑娘当年我们魂族被驱逐之漠北,曾经立誓……”
楚昕素突然脸色大变,身侧的驱魂华接着说道:“日后如道州遇灵族必杀之。”
刹那间四人齐动,驱魂华一掌高举猛拍向楚昕素的头顶,驱魂荣倒转身体一记鞭腿扫向楚昕素,同时也封住了她的退路,褚师山河长刀飞出横挡下驱魂荣的那一记鞭腿,楚昕素则是全力拦下那记可断长生的一掌。
旁观老人侯文赋原本一个脚已经迈出,还没落地就又给收回来了,乐呵呵的看着,果然是青年好俊才,都快比上自家少爷十分之一了。
渡船上争斗很常见,因为什么都有可能,有人记得最夸张的一次是被寄放在兽厩的坐骑被其他人的坐骑踢了一脚,那个女子竟是将兽厩里所有的坐骑一并斩杀,那女子也是硬气一人独战三四个半王境的好手,最后还是在渡船主人家的调节下不了了之了。
只是眼下犯事的可是那如同没人管的疯狗一般的驱魂人,别说是这背景普通的渡船家,就是一些大族也多怕生怕惹上这群疯狗,听而任之。
一记落空驱魂荣连跃三步,然后仰头大笑,盯的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话却是对灵族的楚昕素说的:“当年要不是你们灵族临阵倒戈,我魂族何至于去那遍地黄沙的漠北生活二十三万年!你族现在不是最得意的就是那狂妄小儿陆通吗?我们偏要折断你们这根顶梁柱,今天就先送你下去,记得如果在下面遇到了陆通就跟他说要怪就去怪你灵家老祖去吧。”
褚师山河不愿将朱贺亮出,这是从昆仑虚仙州驶出来的渡船在座的绝大多数都是亲眼见过自己的,要是自己身份暴露怕是要面对的可不是区区两个驱魂人了。
对于两族的恩怨楚昕素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当年魂族与人族为首的几族开战,灵族被就不喜凡尘,无缘无故被魂族拉入战场几战下来死了数万人,灵族便苦心劝说魂族和解无果,只得领军归去,事情道这里还好,回来不知怎么着人族大将那任天炎侯竟然带着三千轻骑先是将安仁山拿下又将云余城的粮仓烧毁,一并斩断了魂族的退路与粮食辎重,要不然也不会有当年那场人虞王与魂族族长的赌约。魂族败北后便一直以为是灵族临阵倒戈向人族告了密,刚开始还好魂族都只是说说而已,没人会当成真事,可后来不知怎么着魂族居然自称找的了什么证据与灵族彻底决裂,然后事情就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驱魂荣、驱魂华显然无比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要不然也不会后袭杀楚昕素的这一幕。
忽然一直旁观的老人侯文赋惊呼一声,好大的山。
褚师山河顾不得眼下形势紧迫,扭头展望,一座大山透过数百丈的云海,如同天地间的一座孤岛。
褚师山河莫名想起那句偈语的最后一句,遇山撒丫子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