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岁月以来平灵洲从未有过共主,百族几乎已经将那集聚一洲风水的三百大山十方亭当成百族共管无法之地,无数不法之徒更是涌入其内,这种格局更古未变。
所以在褚师山河听到平灵州易主,甚至极有可能归属人族,这对于褚师山河来说已经不亚于再受一次晋阳山的刨心剑。
这是一场足以引发三千道州大势动荡的一次易主,平灵洲不比其他,上古神魔以通天秘法迁徙满洲名山三百,汇聚中央常庭山,同时一洲气运也被强行扯扭到一块,几乎是造就了一个硕大气运天柱。
而平灵州之所以沦为无主,除了灵气稀少,无法培养修士之外,最重要的其实是得了十方亭三百大山,几乎与得一个上三境的王者无异。
天柱通天,就是一个天上受限的下三一境的王者,封地之后也可安然跻身上三境。
明摆着的一个上三境的王者之位,谁不想要,可平灵洲南接人族载武人洲,北挨妖族东王妖洲,东是瓮族的灵义瓮洲,西是白蚁、长象、须臾三族共治之地。谁愿意别人白白把自家门口的肥肉给拿走?
东王妖洲犯平灵洲北境其实多是,那位东王暗中授意边境领主联合南下,人族有那位驱军如伸自臂的武安君在,东王自然哪敢明面上跟人族撕破脸皮,可趁着人族封王、诏书具没到平灵洲,趁着东王闭关闹事而且消息还不灵通的领主们,在平灵州正式更名前就交给人族一个被踏烂了得北境,人族又能如何?
雀占鸠巢的三人围在火堆前,沉默不语。
大漠无树木山石抵挡,大风往往一瞬间数百米,所以夜晚极寒极冷,好在马户狄小平对此熟络挑选了一个洼地,不如或许连照明取暖的明火都没有。
五百厌次纪家白马义从,已被纪卓越下令自取暖处,要不然五百铁骑一块拥进来,这小小的洼地也装不下。
狄小平带着十五个兄弟和五百铁骑一块退出洼地,虽然有些吓人,可总比听了不该听的掉了脑袋的强。
干柴在火焰的灼烧下,噼啪作响,褚师山河伸手靠近火焰,没有回应纪卓越观战之邀,而是盯着被猩红的火焰映红的手掌:“狗子你奉师命历练而来,是怎么知道我的准确行程的,一路北上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毫无规律可言。”
这不是质问,是疑问,因为褚师山河树敌太多,一旦行程暴露那就是布天盖地无穷无尽的刺杀,褚师山河怎能不上心?
“是褚师伯父传信我父,再由我父出名亲自请赵先生策划这一场驰援。听说驱魂人那边甚至都已经出动了那几位半王境的杀手,你们躲在我白马义从里,就算瞒不过那几个半王境的老不死,最起码绝大多数刺杀都能躲过去。”
纪卓越没有藏私,直接将当代兵法大家赵英卓亲自谋划的计划全盘托出:“赵先生示意:你和我们领兵作战,在两方势均胶着之际,会有以为‘魔族御使’赴东王妖族南境密谋议事,同时会有魔头褚师山河暗投魔族御使,欲同归魔土。同时还会需要你这个魔头在妖族北境随便哪一个城池里出现,并以魔刀朱贺杀人。”
“做完这一切后你立返大军,等到你到平灵洲北境数国联盟与东王妖洲的第一战后,我们就可以坐壁观上,那时你可由平灵州北上过东王灵洲,途径席梦云城,直达魔土,赵先生说到了魔土就不管他的事了,所以再往后就要看你的了。”
纪卓越偏头看向在焰火映射下熠熠生辉的楚昕素,没好气的说道:“小丫头片子你那?什么时候走。”
听到这句话,褚师山河哭笑不得,自从三百年前灵族稚子陆通大笑稷下学宫的大祭酒董老夫子无用之后,凡是稷下学宫的弟子大多都对灵族的感观极差。
兵家虽然跟以仁、礼而治天下的儒家主张向来不合,可稷下学宫的兵法大家赵英卓却是与大祭酒董老夫子私交甚好,而纪卓越又是赵英卓两大入室弟子之一,遇见了被姜左祭酒戏称之为楚狂人陆通的亲妹妹楚昕素,自然是没啥好脾气的。
楚昕素面无表情,没有理会这个出身名家也曾被人王亲封为厌次郡主的纪卓越的挑衅,依旧懒洋洋的,顶着跳动的火焰。
褚师山河主动提楚昕素解围,反问纪卓越:“既然是赵英卓赵老先生亲自谋划,纪伯父为何还要你亲自来冒险?”
纪卓越很随意的说道:“赵先生说,兵者当如置身疆场之上,观领百万之师,若是自囚于斗室之间无疑是作茧自缚,此大缪也。如今平灵州归属一事将直接牵动周围数十州,我是领兵更是观势。还有你这家伙出魔土都快四年了吧,好歹曾经也是个八玉公子,要是没有人拜访欢迎,凄凄冷冷的多可怜啊。”
褚师山河呵呵两声:“那我谢谢你啊。”
纪卓越摆摆手;“客气。”
突然话头一转,纪卓越沉声道;“回到魔土你想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就连和纪卓越不对脾气的楚昕素也下意识的望向褚师山河,两人眼神中的担忧毫不掩饰。
却是对于四年前被驱逐出魔土的褚师山河的原因,没有三千道州没几个知道内幕的,当时与褚师山河尚未有丝毫关系的楚昕素不知,纪卓越也没能从自己父亲那位儒学大家嘴里套出来什么。
不过能把一个修为受阻而无法开翼,却曾经被誉为魔族大都第一天才的褚师家嫡子驱逐出魔土,那场阴谋注定不会小,甚至可以说魔土的危险绝对不比褚师山河以魔族之身游历三千道州弱上半分,甚至犹有过子。如果把褚师山河的返乡折半分的话,在魔土之前不过是一个拿着刀子的人去追一个只知道跑的家伙。而到了魔土之后,这个只知道跑的家伙就不得不赤手空拳的和拿着砍刀的人对面捉杀。
人家褚师山河与真龙族的天堑龙逆并列青年榜榜首,且不说把自家少主驱逐出家门三年的翼魔族,其余七王那个会眼睁睁的看着青年榜的榜首回归翼魔族,有些事情明面上不能做,可暗地里让人裹上黑衣却围杀孤身一人的翼魔族弃子很难吗?
只需数百精于搏杀将士,现在的褚师山河逃得掉?
褚师山河对着纪卓越轻笑道:“你跟我去魔土吗?”不等她反应,转而望向楚昕素;“还是你要去?”
褚师山河打了个哈欠仰头看着万里无云也无星,只有一轮孤月高挂在苍穹,轻声道;“你们又不去操那么多心干嘛。”
纪卓越也学着褚师山河仰头打了个哈欠,去看那一轮孤月权且当没听到那句明摆着要把自己择出那场已经越来越近的魔族阴谋之中。我啥也没听见,到时候要是我能腾出手脚,出现在魔土,你可不能骂我。
对于纪卓越的这一点小心思,褚师山河哪能不知,细眼瞧去,好像天上的那颗孤月并不孤独,只是有一些作伴的星光隐匿在夜幕之后不那么显眼罢了。
倒是纪卓越出现后莫名吃了一肚子气的楚昕素,没好气的道;“谁要管你。”
褚师山河哑然失笑,忽然一骑出现在沙壁之上,褚师山河已经见过了那一骑出现了很多次了,不过每一次都被纪卓越不动声色的挥手遣退。
所以这次不等纪卓越偷偷摸摸的挥手,褚师山河打趣道;“这么拖延军情,狗子怎么瞧你也不像是兵法大家赵英卓赵老先生的弟子啊。”
瞧着纪卓越那张涨得通红的白嫩脸颊,脸上也多了些轻松的笑颜。褚师山河起身对着那位屡次出现的白马义从的将军挥挥手,朗声喊道:“将军过来就是,军情紧急怠慢不得。”
那个与褚师山河相距百十米的白马义从的犹豫片刻,策马而下。
趁着片刻的空隙褚师山河又转向纪卓越;“按在赵老先生的谋划,我怎么也得在着平灵州待上几个月,叙旧不差这一会,瞧着你这小脑瓜也不笨,就想不明白那。”
纪卓越瞬间释然,也起身对着那个已经策马而来的欲言又止的副将喝道;“纪安平,有什么话直说,褚师褚师山河你没见过吗?”
原本就不敢直视摘下面甲楚昕素的五百白马义从的副将纪安平将头压的更低:“回将军属下曾经见过远远瞧过一眼褚师公子。”
“联盟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让我们作为奇军即可开拔,深入妖族腹地,断粮道毁辎重,自由随意。”纪安平从怀里掏出一份羊皮舆图,双手奉给纪卓越。
纪卓越接过那份画着妖族数十道粮道和重要军镇的地图点点头,转而看向褚师山河;“那些联盟的老家伙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知道驾驭不住我这五百白马义从,就索性把我丢到妖族后面,还是走的正常的调令程序,要是我们那天我们都死绝了,都找不到他们头上。”
“将军?”纪安平听到这句话,沉声抱拳。
纪卓越撇了一眼,这个打断自己不长眼的家伙,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你觉得我们纪家人怕死?”
褚师山河及时出口替这位白马义从的副将解围:“纪安平将军是觉得被联盟那边算计了终归不好。”
自幼便被陆通悉心呵护而不熟悉军务的楚昕素也及时出言;“白马义从是轻骑来去如风,只是袭杀战力稍弱一些的粮兵而已,那有什么死不死的,将军还请放心这些都是白送的军功。”
纪卓越瞥了一眼这个灵族的大家闺秀,瞧着也不是这么讨厌嘛。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纪安平已经奉命去牵两匹闲马和两副闲置的盔甲。
褚师山河在平灵州军镇够来的马匹赶路还行,要是想要和纪家银麟大马并驾而驱绝对是不可能。
临行前褚师山河将两马赠送给战战兢兢的马户狄小平,以谢借地之情。
重新戴着面具的纪卓越,拔起长矛矛头北指。
五百白甲策马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