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马车回家的路上,佟湘听得外头一阵吆喝,说得什么,她也没有注意。
回到家中,弟弟佟华见她从马车上下来,好奇地跑过来问道:“姐,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还坐着马车回来?”
佟湘宠溺地摸摸他的肩膀,道:“姐姐去了地主家,给地主夫人看病去了,所以坐着马车回来。”
佟华一听是地主家里,小脸立马皱成一团,担心地拉起佟湘的手看了看。
“姐,那你应该没有被欺负吧?那地主夫人是不是很凶啊,她是不是挥着小皮鞭,说,你要是不给我看病,我就抽了你的皮!”
他学着刁蛮地主老婆说话,那样子惟妙惟肖,逗得佟湘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爽朗的笑声传来屋里,李氏瞧见姐弟俩开心的样子,也笑着走了出来。
“华儿,地主夫人怎么会是这样啊?湘儿,我听说,这附近有个姓刘的地主,他的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你是不是去他们家看病了?”
佟湘点点头,道:“是,地主夫人没有刁难我,还用马车送我回来。”
仔细想起来,那地主夫人看起来,真是温和的大家夫人模样,说话也和气。
不过,佟湘看人比较深一点。她知道,那地主夫人确实是个好人,但是性格有些古板,对于这些新事物不太能够接受,也不知道会不会按她的建议,好好吃药。
次日,一阵吵闹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这声音,和之前那几次都不同,像是有人在敲锣打鼓地走过来,听起来十分闹心。
她刚要去打开家门,就见有人从外面撞门进来,还好反应够快,才终于躲过。
进来的是几个官兵,穿着衙门的衣服,像是过来抓人的样子。
看到这里,佟湘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几个官兵中,为首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左眼边上长了块大大的红斑。
那人看见佟湘,立马大声喝道:“来人,将罪妇佟湘抓起来,带到衙门!”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人走过来,手里拿了绳索,作势要将佟湘绑起来。
李氏走出来,瞧见这情形,慌忙跑过来,哽咽着劝道:“大爷啊,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们家湘儿老实本分,从来没做过什么犯法的事啊?”
红斑男冷哼一声,一脚踹开李氏,厉声叱道:“我们在这里办案,你一个妇人上来瞎管什么闲事!”
李氏被踹开,飞出一米远,落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佟湘看着李氏,又看看这红斑男,声音骤然冰冷,一字一顿道:“谁让你踢我母亲?”
红斑男转过头,看她脸上阴沉下来,先是被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还是个罪人,以后可是要看他的脸色,自己有什么好怕她的?
于是,便大摇大摆地走到她面前,神情更是嚣张:“小姑娘,我踢你娘怎么了?你……”
话音未落,红斑男就感觉自己脸上挨了重重一拳,直打得他牙龈一痛,嘴里含糊了一会儿,竟朝地上吐出两颗碎牙。
看到地上落着的牙齿,红斑男也是被吓到了。一边捂着自己的左脸,一边哆嗦着往后退。
佟湘目光锐利,扫向在场震惊的众人,掷地有声道:“我佟湘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事,我会跟你们去官府。但是,你们敢欺负我的家人,下场,你们也看到了!”
抓人的官兵皆是抖了一抖,看着她,如同看吃人的罗刹。
她转过身,扶起地上的李氏,检查了她的状况。
李氏望着她,眼中写满忧郁和担心。
“湘儿,你这是犯了什么事啊?为什么官府都要来抓你?”
佟湘冷静地安抚她:“娘,你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便一言不发,跟着官兵们离开了。
等到了衙门,已是日上三竿。
门口,围了不少群众,其中居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瞧见昨天接她过去看病的丫鬟,佟湘心生疑惑,一时想不出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那丫鬟看见她,原本伤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愤怒,远远地指着她骂道:“就是你这个杀人犯,害死了我们家夫人!”
听她说的话,佟湘更是纳闷。
她昨天开给地主夫人的药,也不过是普通的治疗心脏病的药片,并不会置人于死地。
难道,她们是串通好陷害自己的?
她很快否定了这个说法。要陷害她,装作病重就行了,哪里需要搭上人命?
她一时想不明白,跟着官兵走进了衙门,来到了审案的公堂上。
县姥爷威严地坐在高堂上,俯视着下面的众人,抬起手,拍了一下惊堂木。
看到这里,围观的人也都停下了讨论,四周顿时肃静下来。
与她同时来到这公堂上的,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在她身边跪了下来。
这男人便是那位刘姓地主。见他跪下,佟湘虽然不习惯,但也没有磨蹭,老实地跪了下来。
县姥爷看着跪下的众人,心里满意得很。他正了正神色,声音洪亮道:“地主刘德,你为何要将村妇佟湘告上衙门?”
那男人压下心中的愤怒,站起来,朝县姥爷行了个礼,道:“这村妇谎称是治病的大夫,被我夫人青睐,开了一味药。我夫人吃完,当晚就命丧黄泉,还请大人明察,还我夫人一个公道!”
县姥爷看着他,摸着长长的胡子,面露同情。
这种庸医治死人的故事,实在屡见不鲜。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决断。
不过,表面上的流程还是要走完的。
县姥爷看向笔直地跪在地上的佟湘,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罪妇佟湘,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佟湘学着地主的样子,也站了起来。
县姥爷大吃一惊,双目圆睁,用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斥道:“大胆罪妇!竟敢站起来,还不快跪下!”
被告必须一直跪着的规定,她是不知道的。
在现代的法庭,在有确凿证据和最终的宣判前,被告都是看作无罪,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公平的待遇。
尽管要入乡随俗,佟湘却是不肯在跪下了。
相反,她挺直了腰板,面色沉着。
“县官大人,地主的夫人不是我害死的。”
见她不仅不跪,还出声反驳,县姥爷顿时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大胆罪妇!你竟然……”
“我把昨天开的药带过来了,是不是有毒,一试便知。”佟湘拿出一粒药片,举起来,给众人看清楚。
那丫鬟走出来,凑近一些,瞧了瞧,朝自家老爷点头道:“这确实是昨天她给夫人开的药。”
县姥爷见她拿着药,不知她要作何举动。
“既然有了证物,那你打算如何检验哪?”
一旁的地主看着她,愤愤道:“这药虽然可以在动物身上试验,可到底和人不同。即使在猫狗身上无毒,也不能确保,用在人的身上,就能安然无恙。”
佟湘看了他一眼,冷声道:“确实如此。”
“那你要如何检验?我们这里,可没有要斩首的犯人。”
县姥爷以为她想在犯人身上检验,便出声提醒道。
围观的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为了确保检验的准确性,这药必须得用在人身上。可是,哪有人会愿意站出来,吞下可能是毒药的东西呢?
在众人的目光下,佟湘勾唇一笑,将那药片放进自己嘴里,生咽了下去。
大家看了她的举动,皆是大吃一惊。
现场,每一双眼睛都在仔细地盯着她的动静。
一分钟,两分钟……
半刻钟过去了,她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难道,这药真的不会害死人?
人心的天平,开始朝着佟湘这边一点点地偏移。
场外,赶来的楚萧看到她决然坚定的样子,心中升起一丝不忍。
县姥爷看到她以身试药,也是吃了一惊。不过,毕竟是县长,还是有几分县长的做派在的。
他很快沉静下来,恢复了平静公正的样子,高声宣布道:“既然药没有毒,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暂且将佟湘关押起来,等待传唤。”
他没有立刻放走佟湘,也是看在地主的面子上。
地主刚刚痛失爱妻,肯定接受不了她无罪释放的消息。不妨让他先把佟湘关上几天,再多安慰安慰地主,这事便也能顺利地过去了。
他自觉宣判十分圆满,既维护了公平正义,又照顾了原告的心情,实在妙得很。
谁料,佟湘听到这宣判,却是不满地皱了眉头,目光如炬地直视他:“县官大人,事情已经这么清楚,我确实与此事无关,为什么不能无罪释放?”
一旁的地主听了她的话,更是气得七窍冒烟。他的妻子因为她开的药暴毙而亡,她居然还有理宣扬自己无罪?
地主愤愤地向县姥爷说道:“县官大人,您可千万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方才那药,谁知道是不是昨天给我夫人的药片?也许只是长得相像,蒙过了众人的眼睛。”
听了地主的话,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