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贺的小公馆离三生酒店不远,她出门匆忙没有带钱,只好跑着回到了酒店。
周子贺看到她满头大汗,一脸疑问,“不是让你早些休息吗,你怎么来了?怎么还跑得满头大汗。”他从怀里拿出手帕,细细的替她拭去额头细密的汗珠。
女员们都停下手头的工作,投来羡慕的眼神。被周先生如此疼爱的照顾着,这可以三生酒店所有女生都想得到的待遇啊。
宋无双也觉得这一刻很温情,只是她不得不打断这温情,她急不可待的拉他到一边,贴近他的耳边小声的说,“我有新的发现,必须要马上告诉你。”
“你发现什么了?”周子贺还是担心她出汗后再着凉,脱下西服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说了你可能不信,小艾可能不是凶手。”
“这怎么可能?”
她也顾不得避嫌,拉着他上了楼。
这一路上,她把刚才刘妈杀鸡的原理都告诉了周子贺,而周子贺显然并不明白其中道理。
此时,二人已经一到了405的门口。
宋无双认真的说,“我好像忽略了一个细节,必须要再确定一次。”
周子贺从衣服里摸出钥匙,打开了405号房间。
宋无双进入房间仔细的看着,“你差人把房间重新收拾过了?”
周子贺笃定的回,“没有,本来打算丧礼结束后,再收拾她的房间。”
宋无双蹲下身子,瞧着房间地毯上的颜色。果然,门口和窗下,却有不同。窗下地毯的颜色偏亮,门口附近地毯的颜色偏深。
周子贺不明所已,“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快告诉我。”
“我是案发现场的第一个目击者,但当时我被指认成凶手,我一时情急,只顾为自己辩解,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她抬头,见欧阳律也来了,马上道,“当时,你们发现我时,我浑身是血,我以为我身上的血,是我摔倒时撞到了水晶灯碎片弄伤了自己,现在想想,应该还有周子云的血。”
欧阳律不明白了,皱眉听着。
“欧阳先生一定知道,人死后受伤,和人死前受伤,血液的表现形式是不一样的。案发现场,周子云的身体插入不少水晶灯的碎片,没有血迹喷射的痕迹。那是因为是她死后,被挂在水晶灯上,水晶灯掉落摔碎才插入身体中的。”
“没错,可这又说明什么?”
“可是我现在清楚的记得,当时在黑暗中我发现了周子云的尸体,当时她周边的血腥味很重,就连地毯上也有湿湿的感觉。虽然我看不清血迹,但味道和手感不会骗人。”
她又指了指地毯,“可是你们看,现在的地毯上只有少量的血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说明什么?”
周子贺顺着她思路说,“你的意思是,有人换了地毯?”
“不错,还是在打晕我后,挪动了我和周子云的身体后,换下了地毯。”她指了指门口,“因为来不急换下全部地毯,只换了窗下沾满血迹的这一块,以至于,屋内两种地毯呈现不同的明暗两种色差。”
欧阳律从怀里拿出一沓照片,是周子云的尸体照片。“周子云除了脖子上两条勒痕,身上还有七八处刺伤,有一处比较深,正是后颈处,但经过仵作的比对,这些刺伤都是水晶灯残片造成的。如今想来,是我们大意了。”
宋无双补充道,“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一个问题,周子云不是被勒死的,是活着的时候,被凶手用利器刺入后颈,流血过多死亡。但过程较慢,又对其勒之,至其死亡。”
“其实我们在调查过程中,不断的被周子云不为人知的过往而惊诧,但忽略了凶手小艾能否一个人完成作案的事实。虽然她在周子云的汤里下了迷药,但她是如何一个人把尸体吊了起来,又如何偷走钥匙的细节,都没有细细盘问过。”欧阳律懊恼,恨不得捶胸顿足,“在破案过程中,我们经历了太多波折与生死,当小艾认罪的时候,我过于高兴,轻视了细节的盘问。”
周子贺还是不明白,“凶手做了这么多,目地是掩盖周子云真正的死亡真相,但换掉地毯这件事会不会多此一举了,小艾本就打算让你背锅,她又何必去换下地毯?”
“我们万万没想到,小艾想保住另一个凶手,以防万一,多作了那么多步的打算。”宋无双叹着,“起初,凶手杀死周子云后,想伪装其自杀,还准备好遗书。后来,宋无双的闯入,让他们改变计划,想把凶手之名转移到宋无双的身上。但是,凶手心思缜密,疑再有变故,于是多想了一步,换下带血的地毯,让屋内线索变得简单,如此,东窗事发时,就可以保一人平安。”
欧阳律点了点头,“有405号房间钥匙,又能马上调来一块干净的地毯,这个人一定和小艾有着非常特别的关系,甚至可以帮助小艾行凶的人,他会是谁呢?”
周子贺双手握拳,他自是不想放过一个凶手,却不敢相信,这个凶手,“很可能是管理长!”
宋无双也暂同,“小艾之前指控管理长的话,不过是帮助他撇清与此案的关系罢了。她还真是心思缜密。”她不解,问欧阳律,“小艾自己一个人认下了全部罪责,接下来你们巡捕房如何将管理长绳之以法?”
“这件事,确实是我工作的疏忽,差点放任了凶手。这种事情,交给我好了,我会尽力去弥补我工作的过失。”
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宋无双没忍住嘲讽他,“弥补?事发已多天,管理长逃离了上海怎么办?你还有何办法?”
欧阳律一时语塞,反唇相讥,“我确实不如你足智多谋,听说你为了得到子贺,居然玩了一出跳楼的大戏,您还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你!”
“我什么我,听说,你都搬到周家小公馆去了。你还真是手段了得,为了给他做妾,不折手段,我真得请教你,有什么办法帮我找到管理长,不知美人计可否啊?”
“好了。”周子贺打断了他二人的争执,两个都是真心为他好的人,他也不能指责二人的对错,只好转移方向,让话题进入正轨。
“管理长在我酒店里工作多年,据我了解,他是上海本地人,父母已经双亡,前妻也病逝,留下一双儿女需要他养育。如今小艾认了罪,想必他以为自己安全了不会离开上海。”
欧阳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一切交给我的架势。
他转身指着宋无双的鼻子,仿佛再说,你背弃了我们的约定,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见欧阳律要走,宋无双不肯妥协,追着他到大堂,她大声反击,“欧阳律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周子贺,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谁要做他的小妾?我是要做正妻的,我光明正大的和他结婚,我还要给他生孩子,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欧阳律居然没有理会她,大步上老爷车,最后还给她一个轻蔑的表情,宋无双底气十足,“你以为你对周子贺保护就是对的,因噎废食本就是错的。你陪伴不了他今后的雨雪风霜,往后余生,他的人生里都会有我的陪伴。”
宋无双觉得话没到位,表态似的道,“安心是安心,我是我。安心选择离开他,我不会。我做事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时候,只要是我下定了决心,八头牛也拉不回我。”
她嗓子发干,忍不住咳嗽几声,也不管别人的目光,还要说着。却见欧阳律拉上车窗,轻轻的笑了,他开车扬长而去。车子排出黑黑的尾气,呛的宋无双咳嗽连连。
待她回头,看到不少员工看着热闹,小哥带头鼓掌,夸着她,“宋经理好勇气,我们支持你。”
后边的员工都为她撑腰,都支持她的勇敢追爱。
她有些尴尬,不敢正视大家的目光,偶抬头时,看到了周子贺。他正在405的窗台上看着她微笑。
这下子,她更尴尬了,这些本应该对周子贺表白的话,怎么就对着欧阳律吼叫出来了呢?
她只觉得自己丢人,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她摆着手,“散了吧,都散了吧,快去干活,明天周老太太和周家大小姐都会回来,若你们工作不细心让追悼会出了差子,小心她们收拾你们。”
人群哄散,却留下一人,西装革履,手捧鲜花。
“康……康先生!”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他温文尔雅,面带微笑。
康少蓝没有带着手仗,慢慢向前,他手中的鲜花由玫瑰组成,娇艳鲜红,宋无双确定,他不是来此悼念周子云的。
果然,当他走到她前面的时候,他把手中的鲜花捧到了她的面前。
宋无双不敢接受这捧代表爱情的玫瑰花。她下意识的抬头,看着到四楼的周子贺狠狠的关上了窗户。
宋无双怕他误会,没有接受鲜花。顾左右而言它,“你的腿好了?”
“其实我的腿伤的并不严重,认识的老中医说正骨就可以,但当时我怕痛,这才……”
“您自己就是医生,怎么还怕痛呢?”宋无双看着他的腿,“早些下定决心就好了,您也好早早的恢复正常生活。”
“我是为了你,才忍着疼痛下定决心做了正骨手术。”他近了一步,再次把鲜花递到了宋无双的面前。
她退后一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也已经为了别人,下定了决心。”
康少蓝苦笑着,捧着鲜花的手慢慢垂下。“是我来晚了。”
“其实爱情这东西很玄妙的,没有来早来晚,只要遇到对的人,那就是合适的时间。”她说了这个世界上拒绝感情的常用台词,“康先生你人那么好,会遇到比我还要好的姑娘。谢谢你这段时日对我的照顾与帮助,我会把感激放在心里,祝你一生幸福。”
她转身要进入酒店,被他叫住。
“你等等。”他硬是把花塞到了他的手里,“看到你摘下了眼镜,我就知道你恢复了视力,这鲜花就当是祝你康复的礼物吧。”
这一次,宋无双没有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