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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第十九章,朝洒长门泣,上(1 / 1)

“大哥——”声嘶力竭,楚含章脸上的笑瞬间被惊怕所替,她飞快的跑向楚伯文。

三步之距,她跪倒在他面前,哑着嗓低吼了好几声,“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匍匐着爬到他身边,托举起他的半个身子,珠圆白净的手颤颤巍巍的抚上他的脸,“大哥—”

“来人啊!快来人啊。”双眼泣血,一粒粒豆大的红色珍珠不要钱的从楚伯文的眼角滑落,楚含章长着口,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好好的冲自己笑的大哥,会在后一刻突然间倒下,突然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来人啊,救命啊,救救我大哥啊——”她抱着他,眼泪也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

“章儿,是章儿吗?”她怀中的楚伯文突然出声,无方向的抬起手,四处摸索,像是在找她的脸,她一把握住,贴上自己的脸颊,“是,是章儿,章儿回来了,大哥,章儿回来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眼眶中的血随这楚伯文的一个笑,涌的更欢畅了点,他扯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对楚含章说,“大哥刚才看到了,看到章儿已长的亭亭玉立,明媚灿烂,比朝华,比她,还要好看了。大哥,大哥...”楚伯文大喘着气的呕出一口鲜血,就直愣愣的砸在了楚含章的手背上,满眼的红灼烧着她的眼,好疼,真的好疼......

“大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啊!不是都好了吗,不是已经可以摘下白绫,自由视物了吗?那庸医呢,那庸医在哪?”她茫然的看着四周,空寂无边的院子里,零落的飘下一片又一片黄叶,“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大哥!”

“章儿!”楚伯文叫住她,用着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跟她说,“章儿,别怨别人,也不要怪自己,大哥的眼疾本来就治不好,是大哥求那先生让他给我三天,让我,让我能看一眼章儿的。

章儿也知道,大哥自小便爱诗书字画,梦想有日能读万卷,行万里,纵情山水。”

“是,章儿知道,章儿都知道,大哥不喜欢打仗,是父亲,是他,都是他逼你的,他害了你,也害了二哥。”

楚伯文摇头,帮楚文肇解释道,“不是,不是的。

当时处境,先帝忌惮,父亲是不得已才将我和二弟都送出去,他自以为,他戎马半生,所生之子女也该如他一般,英勇善战,是我,我辜负了父亲的信任,虽得胜却被保护好自己。

眼瞎目盲,我困在这福松园里,已经五年了。

五年不沾诗书,五年不习音律,章儿可知,我有多恨?”

她哭着摇头,哽咽半晌,吐不出半个字。

“五年中,我自戕过很多次,但每次都在最危及的关头被人发现救了下来,此后,身边所碰之物便都安全无比,我一堂堂七尺男儿,却被养的比深闺女子还要娇贵。

这不是我所求,不是啊——

所以,我明知崔先生只有一成把握,也求她,能治我,帮我。三日光明,章儿你可知,我这三天有多快活,我恨不能不睡,把一日的十二个时辰掰成两半来用。

今日之前,我还在可惜如何能在死前见你一面,如今,可是不用了。

陛下待你可好?”

“陛下待你,定是很好吧,要不然怎能带你出来,他自小长在楚家,他的品行我也算了解,你嫁给他,倒也算和美。章儿,章......章儿—”楚伯文的气息开始紊乱,耳蜗之内也开始往外渗血。

楚含章慌乱无措的看着院门口,三哥怎么还不回来,他离开不是去找大夫吗?怎么还不回来......

倒在楚含章中哆嗦难受的强撑了半盏茶后,楚伯文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死之后,一个身着白衣,脸覆面帘的女子出现在了楚含章的面前,珍珠串起来的面帘衬的那女子高冷如月,她缓步走到她面前,平静道,“把他给我吧。”

她死死的抱着楚伯文,面带敌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你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大哥。”

那女子没理会楚含章的话,一个挥袖,就把楚含章给甩到了一边,她从袖口中拿出一方绢帕,蹲在楚伯文的身边细细的给他擦掉脸上血污,“跟我走,藏于山川,这是你大哥的要求。”

她一把抱起楚伯文,闲庭若步的走到楚含章的面前,冷冷的撂了这么一句话。

楚含章想起身去追,却只觉双腿发软,眼帘也似绑了千斤重石般抵抗不住的垂下。

晕厥后的楚含章被姗姗来迟的袁恪抱回了秋和殿,高床软枕之上,她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娘亲还在,二哥还在,大哥也在,她没嫁袁恪,没入王宫。

梦里,她才三岁。

晨起,跟着大哥读诗作画,她不爱诗书,但却独爱听他读,声色润朗,温温柔柔,她听着听着就会赴约周公。一睡往往就是半天,如果是下午睡得,那晚上时,就会被大哥背着送到梅园。

她五岁之前没见过楚文肇,不知道爹爹是什么样,也不懂何为父山,但她喜欢趴在大哥背上,那宽厚,稳重的感觉让她安心。

“大哥,大哥—”

秋和殿中,宋朝华看着就算是睡着了也不安宁的楚含章,深呼吸了两口气,转身跟着坐在一旁的袁恪道,“梦中呢喃,你真的希望她这样?”

烛光穿过雕花灯罩,斑驳的照在他一侧面上,他捏搓着手中衣角,眼神冷静的发凉,“人无眷念才能活的更痛快,这世上恶人太多,她只有待在朕的身边才能长久安宁。

长痛不如短痛,过了这一阵,她就会好的。”

“呵~”一声冷嘲,她就不该奢望他能经此一事,放过楚含章,明白喜欢为何。楚含章啊,楚含章,你怎么就被这样的畜生给惦念上了呢!

“既然事情办妥了,那妾就先回朝华宫了,免得皇后娘娘醒来,见到妾在此与陛下彻夜长谈会更不开心。”她福了福身,没等袁恪给准的就推开了秋和殿的大门。

行至院中时,她看见一个小宫人躲在树后抽噎,觉得那身形很像一个熟人便抬步走了过去,“你是苏荷?”

作为楚家的家生子,苏荷也是见过宋朝华的,她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个礼,“婢子见过宋夫人。”

“嗯。”她轻颔了下首,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哭?”

她垂头不语,半晌后,见情境尴尬,才道,“婢子是在哭大公子。”

她转过身,“是了,你也是楚家人,楚家大公子的事,是很可惜。你家娘娘自小便亲近两个哥哥,等她醒来后,你万不能再再在她面前露出难过,免得她越发的走不出来。

你也知道,楚夫人当初也是因为楚家接二连三的变故才抑郁成疾,久病难治的。你别看你家娘娘往常潇洒自得,但其实她和楚夫人一样,都善良的会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到自己身上。

你要多开解开解她,千万不要让她钻了牛角尖。

我记得楚家妹妹小时候很爱吃甜食,正巧我入宫时也带了个善做饼饵的侍女进来,等我回去了就把她的身契和人都给楚妹妹送来。”

若只送人,那苏荷是万万不敢收,但若是连身契都一并送,那就另说了。苏荷看着眼前一如在楚家时温柔如月,恬静如水的宋朝华,在想着她刚才的敦敦叮嘱,不查的愧疚起四个月前对她入宫一事的不满起来。

双手伏地,她跪在冷硬的地上给宋朝华行了个大礼,“婢子替我家娘娘,多谢宋夫人。宋夫人的叮嘱,婢子也一定会牢记于心,绝不会让娘娘跟夫人一般。”

楚含章再次醒来,是在第三天的清晨,天边朝霞斜斜的穿过那扇朝东的窗柩打在她的床榻前,哭过的眼睛干涩难受,她睁了好几次才勉强睁开,“苏荷—”嗓音嘶哑,犹如绢布被人用力撕扯。

守在殿外寸刻不敢离的苏荷,听见楚含章的叫唤连忙小跑进屋,走前还不忘吩咐新到秋和殿的宫人春莱去把灶炉上温着的鸡丝黄米粥端来。

“娘娘—”普一进屋,苏荷就滚倒在她的床前,哭丧着脸,不住的叫她,“娘娘,您这次真的是吓坏婢子了。”

楚含章费力的抬了抬手,轻碰了碰苏荷的脸,“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没事,我睡了多久了?”

苏荷说,“自大前日陛下将娘娘抱回秋和殿,娘娘已经不省人事的睡了三天了。”

“三天。”她喃喃了两声,突然用力的抓了两下苏荷的手,“三天,大哥找回来了吗?那日我记得是有个女子把他给带走了,走前她还说,是大哥要她这么做的,楚家有没有送消息进来?父亲呢,父亲是怎么说的,还有那个庸医,那个说,说可以治好大哥眼疾的庸医,她在哪?

把她找出来,找出来,我要杀,杀了她......”三句话未完,楚含章便又因为力竭而重重的摔倒了床上,苏荷看着眼前悲恸不能自已的楚含章,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已故的楚家夫人上官云。

“你也知道,楚夫人当初也是因为楚家接二连三的变故才抑郁成疾,久病难治的。你别看你家娘娘往常潇洒自得,但其实她和楚夫人一样,都善良的会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到自己身上......”宋朝华的话萦绕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她朝前一趴,握着楚含章的手,道,“娘娘,救治大公子的先生就是带走大公子尸身的那位姑娘啊!”

“是她?”

“是。”苏荷道,“娘娘昏厥后,老爷担忧不止便把婢子叫回了府中一次,也把大公子与那位姑娘的过往都跟婢子说了说,说等娘娘醒来,要是娘娘想知道就说与娘娘听,若娘娘不想知道,那便罢了。”

“好。”楚含章敛着眸长呼了一口气,“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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