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阳王府中出来后,商陆发现周岄清的情绪有点低迷,闷头不语,像是有什话要说。
终于,在距离半月小筑还有一条街时,他问出了口,“你...”
“你有没有觉得鹭菱的性格有点像楚含章?”抢着商陆的话,周岄清道。
“那小丫头性格乖张顽劣哪和她像了!”
“不像吗?”周岄清又想了想,她真的觉得很像啊!一样的天真,一样的备受宠爱,一样向往自由,只是楚含章,遇到了袁恪。“鹭菱可有喜欢的人?”
“啊?”瞳孔瞬间放大,这小石头别是听说了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误会了吧!难道她这一路上的情绪不高都是觉得鹭菱喜欢他,吃醋了?
他再三的打量着她真诚而又清白的眼,好吧,虽然他很像这么认为,但显然,不是!
她好像真的只是在问他,鹭菱那丫头有没有心上人,而至于这心上人是谁,她不知道,知道了或许也不在乎。
“你这个表情,是有,还是没有?”她歪着脖子再次问他。
“算有吧。”商陆说,“不过她年纪还小,可能现在都分不清喜欢和爱,也分不清感激的在乎与心动的在乎。所以,也可以说是没有。”
“那个人是谁?”魔族虽与神族不同,可以自由婚配繁衍子嗣,但她结合了楚含章的经历的来看,还是觉得应当审查审查让鹭菱心动的那个人。
“她喜欢谁,我怎么会知道。”商陆不明白周岄清为什么突然间的对鹭菱喜欢谁这件事这么感兴趣,但只觉告诉他,这事还是就此为止的好,“你怎么对那小丫头喜欢谁,讨厌谁这么感兴趣了。这不像你的性格啊!”
风起廊下,两侧的帘子被吹的“哗哗”作响,周岄清说,“楚含章幼年时也如鹭菱一般,活泼开朗,机智聪敏。”
可后来...纵是周岄清没再把话说下去,商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她说的相似,是这处。
他低头撩起竹帘,“她喜欢的人是我。”
“什么?”周岄清脚下一滞,忽的回首,四目相对,乌云蔽日,她两鬓的发丝被吹的飞舞在空中,他下意识的捻起,在两个手指中绕了两下后别到她的耳后,“不过我不喜欢她,她也知道我不喜欢。”
她侧眸瞄了一眼他伸到自己耳边的手,细长的眉蹙了一下,侧身,退后,一步之距,别好的碎发又松垮垮的散落了下来,“嗯。”她轻嗯了一声,转过头,继续步履轻飞。
“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会变得跟楚含章一样,我不是袁恪,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害她。”他追上去解释。
“我知道。”周岄清说,“我在她体内看到了你的半截灵根。”
灵根?商陆听到这两个字,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仿佛被鹭菱逼问的情形又出现在了眼前,他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周岄清道,“你的身体还好吗?”
“啊?”他还想装傻充楞,“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这身体不说打的死一只虎,就是跟你对打也是不相伯仲的。”
别追问,别追问,别追问...
或许真的是他的祈祷有了功效,周岄清在得到他的这个回复后只是淡淡的看了他眼,而并无多说其他。
“不过,下次还是少截灵根的好。”就在商陆以为这件事已经彻底翻篇的时候,周岄清又补了这么一句话,吓的脚下一空,要不是下盘底子打的好,保不定就要给周岄清表演一个飞熊扑蝶!
他险险站稳之际,周岄清又道,“织梦里的事,多谢了。”
推门入屋,她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浅浅的弯了下弯唇。她惊诧的抚上嘴角,脑海中便不住的又回忆起楚含章梦里的那些事,未东窗事发之前的袁恪真的对她很好。
冷手贴脸,轻挽长发,七月的天,他的手怎么会那么冷?
氤氲浪漫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她眉头一皱,拉门而出,三步并做两步的直冲向商陆所居住的屋子。
但等她到时,茶空杯凉。
她凝着神坐在屋前的石桌边,拿出女娲大神给的古籍,边看边等他。
这一边,半月小筑里,周岄清在等商陆,而那一边,深受灵根缺失而失去温度渐成冰块的商陆躲在山洞中调养好身体,平稳好气息后,便换了一身行装,去了当初会见那个老者的酒肆。
“咦—后生?”他坐在二楼临街的一个桌子边,看着冲他打招呼的老先生,有点诧异。
“老先生,老先生,这二楼都是雅间,坐的都是贵客,实在不是你能上的呀。咱们还是坐在下面,喝喝散酒过过酒瘾好了!”一楼的小伙计搭着汗巾赶忙跑到那老先生的身前,一边拉着他,一边说尽好话劝他不要惹事,快点下去。
“你等俗人,休要碰触老夫的酒囊!”老先生急了眼,抱着自己的宝贝酒囊往后一退,楼梯档口,眼见他左脚掌一空,商陆赶忙挥舞的扇子在他的后面铺上一阶,再把他微微往里一退,助他踩实。
“哈!”老先生冲他一呲。
商陆心中更犯疑惑,难不成这老者上次的记忆还在?他记得他,且还看的到他使出的法术?
“哎呀,你别拦着老夫,老夫找那后生有话要说。”
“老先生,老先生—”老者冲开伙计的拦阻,往商陆所在的方向大步迈进。
“吵吵嚷嚷的,这是在做什么?”酒肆的三楼上走下一个衣着华贵,配玉带簪的男子,男子身高七尺,面相宽和,体型肥阔,沉甸甸的肚子宛如盛夏时节的一个大西瓜。
阻拦老者的小伙计一看到男子,瞬间满脸委屈道,“东家,这位老先生非要上二楼找那位公子!”
被伙计唤作老板的男子,顺着他的指示看去,“怎么安排在那了?”
小伙计回他,“是那位公子自己要求的,说七月雷火,雅间闷热,还不如坐在窗边吹吹过街风。”
“雅间闷热?”男子一阵质疑,连忙推开一间瞅了两眼,“你没跟他说清楚,雅间里也有窗户,更有冰盘和冰块供他消暑?”
“小的说了呀!”伙计为难道,“可不论小的怎么劝,那位公子都有一堆的道理来回小的,什么果子被冰镇过就不新鲜了,吃到肚子里没滋味不说还会惹得跑肚拉稀,吃这样的果子还不如不吃。又说,雅室空间狭小,放这么大一块冰块容易造成寒热两侵,损伤基底,他身体不好,这样搞不得。”
“他个瓜瓜,真把自己当王孙公子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少爷在上京城里还没见过何人有本少爷这样猖狂,走,带本少爷去看看,这个瓜瓜到底长得是个豺豹模样。”男子挺着硕大的肚子,就要去跟商陆干仗,店伙计忽的想到什么,费着九牛二虎的力把他拉住。
“你干嘛!”
顶着男子的怒火,伙计慢慢的从怀中掏出个荷包,打开一看竟全是金果子,男子从伙计的手中夺过荷包,拿在手里微颠了两下,“这份量是足金,看在这二十两金子的份上,本少爷就不跟他计较了。看他这幅娇贵又弱不禁风的模样,保不定还真哪个公主府里山珍海味喂养的幕僚。”
他把金子抛给伙计,“拿到账房入账吧!”
伙计捧着沉甸甸的金子,犹豫的问道,“东家,要不要拿个称称一下?”
“不用。”他转头走上三楼,“本少爷钱足金的这双手,迄今为止还没失过手,凡本少爷颠过的钱袋子,几两几钱,绝不会出错。你何须多此一举!”
“哎,是,是小的的错,东家的这双手,上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是小的糊涂了!”他捧着钱袋子跟在钱足金的身后,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的,等上到最后一阶台阶时,才猛然回头,发觉不对,“咦~东家,那个吵嚷着要上楼的老先生呢?”
钱足金探着脖子,往二楼一看,“没见到人,估计是走了吧。”
“走了?不会吧!”小伙计满腹怀疑,他可是看得出来阻拦那老先生时有多吃力,他那可是铁了心要上二楼见那个公子的。
钱足金拧巴了下嘴角,“不放心的话就自己下去再找找,不过记得动静小点,要是再像刚才那样大吵大闹,惊扰了本少爷的贵客,看本少爷不扒了你的皮。”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把商陆赏下的金袋子遵照钱足金的吩咐,拿到账房登记入账后,小伙计又不放心的上了二楼,他刻意的放轻着脚步声,可没想到还是被在对弈品酒的两个人听到了。
那老先生深嗅了口怀中的酒囊,心满意足的捻起一粒黑子,看似随意的落在棋盘上。
“咚咚”两声,棋子置盘,老先生一连懊悔的看着那步棋,“哎呀,都怪那臭小子的步子打乱了老夫的思量!”
商陆轻笑一声,伸出手捡起棋盘上他刚落下的黑子,投到他瓮中,“既然是被别人惊扰了,那老先生重下就是。”
“胡说!”他恼怒的把棋子放回原位,“落子不悔,你个后生怎么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商陆笑着落下一子,“可这么看来,老先生的棋,好像没错。”
“走一看三,这步棋虽不是最佳,但肯定也不会是步毫无用处的废棋。”
“那这么说来,老先生当年的所为之事,也是如这棋般,另有深意了?”黑子一落,白子便紧步跟上。
片刻时间,杀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