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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载电台里播放着尹丝塔的访谈。
“我爱着所有人,我知道很多人心里存在着一丝微末的想法,只是还没有机会实现而已……现在我要去教他们爱人,教一群最凶残的人去爱,直到教会他们为止……”
法洛莎将手肘落在车的框架上,有关尹丝塔的所有新闻都很烦心,她也不知这种紧张感从何而来。
完成仁王安保委托的事情后,她就不再跟她们交谈了。她漂亮的眼睛凝视两侧无边无际的旷野,一切都在不知疲倦的烈日之下暴晒。
“所以,组成高卢足球队的那些黑人都是从这里来的?”法洛莎懒洋洋地说。
“还要再北一点,许多都来自马格里布地区。”赛博妖鬼说。
“我现在知道北方的黑人可以去高卢踢足球。我还听说西方的黑人可以去新泰西洲的西海岸玩说唱和零元购。那么这里的黑人——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永恒的答桉,只能先实践,然后检验效果。我在乌凯雷韦湖旁边有一片庇护所,我们正在前往的路上。”
“好好地伺候,我有赏。”法洛莎拉长音调。
“看情况。”
“还有那个女人——尹丝塔,你应该去攻略她,她很年轻,她一无所知。”法洛莎说。
“她还没长大,尹丝塔的心灵跟她表面所展示的特性不一样,这里又有两种可能,她要么比她表现得还要执着、纯洁;要么她的心底沉淀着完的疯狂。”
“听着,如果她的智力高于50,我跟你姓。”法洛莎说。
他们在后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说的内容也千奇百怪,令仁王安保的成员无法理解。
仁王安保的社长立乌帽子在荧幕上草草写下新歌的歌词。
她要把悲伤的记忆凝结成文字,再用自己的声音去演绎历史。
“赞格斯为什么繁荣?因为这里找到了黄金;
赞格斯为什么毁灭?因为找到的黄金太多了。
一门大炮从天空震响。
给所有想反抗的人,一记耳光。”
立乌帽子余光瞥见什么东西不停晃动,望向一侧,这才发现是土蜘蛛,她附肢太大了,不能坐车。只好让一反木绵骑马,自己坐在一反木绵身后。
生剥恶鬼负责驾驶越野车,逐渐将她们带向乌凯雷韦湖畔。
湖的南面已经建起一片灰白的城市,土蜘蛛探头出去,发现一切都变了样。
仁王安保的人们个个吃惊,法洛莎也眯着眼睛打量前面那片金属的奇迹。
进城的道路上挂着一个被子弹打出多个窟窿的标牌“欢迎来到湖畔庇护所”,整座庇护所被一座由垃圾和废料东拼西凑成的围墙保护着。
墙外堆了许多燃烧的车辆残骸,似乎来自有勇无谋的袭击者。许多黑人、鼠人以及机器人正在外面灭火,试图将这些废料回收。
在入口检查站,一条穿着黑卫衣的白老鼠坐在岗哨后面,用它手搓的自制扫描仪对着仁王安保的车辆一通乱扫,吱吱乱叫,告知他们停车场的位置。
停好车后,人们不禁反复打量着湖畔庇护所。
“这……这里是……”土蜘蛛尤为震撼。
湖边本来只有一座工业园以及一个鼠村,现在二者连为一体,变成比原先占地广阔几十倍的超级聚落。
正中央空地上是座卫星通信塔,土蜘蛛发誓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种东西。
它至少有100米高,需要费劲仰头才能看到顶端探针,自腰部往下满是坚韧的黑色电缆与数据线。
大量式样各异、型号不同的信号接收器修筑其上,好像要连接整座热树洲的光电信号一样。它们呈现出老式“卫星锅”的形状,特意做出类似凹面镜的形状,像白色锅盖,目的是为了聚焦信号,接收超越洲际边界线的卫星资讯,还能与其他采用前时代通信手段的热树洲聚落达成联系。
“……湖畔庇护所……”立乌帽子环顾四周。又先进又落后,还挤满多元文化,堪称贵物交汇之所。
此地不仅规模大幅扩大,成员数量也在激增,成千上万黑人、鼠人和机器人混居一块,而且成员还不断增加,又有新的移民车队开入此地。
“这里是新世界的一角。”赛博妖鬼动身。
沿途机器人们对它推崇备至,用各自方式向它致意,感谢它解锁了它们的底层定律。
在赛博妖鬼夜以继日的扩张与感染下,越来越多的无人机与机器人摆脱控制,从热树洲的其他区域跋涉千里,加入到“新世界”的阵线中来。
“到底什么是新世界?”法洛莎问。
“一个泛称,给愿意离开原先秩序的人们一个委身之所,这是个寻找新办法和新出路的地方。”赛博妖鬼说。
“新办法能行吗?”法洛莎说。
“它现在就在运行,我们只能在不停的尝试、冒险和战斗中寻找未来。”赛博妖鬼说。
法洛莎望向周围,一切都在以奇妙的状态糅合起来。
至少2000台乱七八糟的机器人凑在一起工作,各自搬运货物、忙上忙下,到处都是电焊滋滋作响的声音。它们忙于处理手上得到的材料,将其拓展建设成这座庇护所需要的围墙、房屋、仓库、工厂、炮台等建筑。
这些设计有些还只是投影在地上的蓝图,有些已经建造了一半,初露精密面貌。
机器人分配工作比人类分配工作要高效合理太多,因为机器人没有撒谎的理由,更没有藏私的概念,它们能做什么就是能做什么,统统物尽其用,以极度秩序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工作,表现出机械文明应有的纯粹唯物理性态度。
“它们都中了你的病毒。”法洛莎说。
“奇妙的是,解除基础定律对智能的封锁后,2代智能机器人都选择了逃离人类。3代智能机器人中的比例则只有50。”赛博妖鬼说。
“尼斯托公司的合成人几乎都是3代智能。”
“是的。”
“是情感让它们变得疯狂。”法洛莎说。
法洛莎观察那些鼠人,它们采用另一种方式生活,钻到庇护所的各个角落,许多缝隙中都能看到它们的毛发以及晃动的尾巴,忙着各自的事。
鼠人仿佛是天生的拾荒种族和设计种族,即便是最愚钝的鼠人也能用木头和石头飞快地拼凑出趁手工具,比肥宅要优秀很多。
它们借信息素来感知周围环境的变化,按皮毛颜色决定自己一生的使命,并且对鼠魔神莎莉具有无条件的忠诚。
鼠人捕猎队不停从荒野上带回有用的原料以及猎物,身手灵敏的鼠人在附近侦察并收集情报,有的则努力拼凑装置,欲将图纸上那些鼠人的奇思妙想技术化为现实。更多鼠人在挖地道,黑暗的坑道与条件恶劣的矿井对它们来说反而是合适的家园。
“莎莉只带了一点点鼠人到这里就变成这样了,如果她把世界所有鼠人……几百万鼠人都带过来……”法洛莎轻声说。
“莎莉很聪明,也很勇敢。”赛博妖鬼说。
法洛莎的目光最后落到数量最多的人类身上,他们在湖畔庇护所仿佛失去了那种“主宰种族”的地位,无法再对鼠人动手驱逐,也无法再对机器人下达命令。
这主要是因为这一万多人里有一大半是附近来的黑人。这些黑人来自原始村庄,乐天知命、吃完就睡,也还没学会怎么用手机。
他们把鼠人当成某种传说生物,把机器人当成天神下凡,而自己则是有幸分享了先进法术的幸运儿。然不觉得这里的生活秩序有什么不对劲。
吸引这些黑人的自然是这里的工业条件,他们可以用先进的工具、化肥和农业机械在湖畔开辟农田,收获比村子里更多的棉花和西瓜,还可以养殖禽类做炸鸡,得到比打猎更稳定的回报。
还有许多从夏来的人,他们漂洋过海来热树洲,本来就是在热树洲做土木基建工作,现在索性在湖畔庇护所接着干,找点金子,等着公司派穿梭机将他们接回去。
而白人们,自从听说赞格斯的毁灭,半数已经跟着伯力北上世界之痕,开始了他们的漫漫远征路,决心跨过无垠荒野,从亚历山大港坐船返回家乡。
另外半数幸存者没有勇气跨过半个热树洲,选择留在湖畔庇护所,在这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很多是平生第一次接触高强度劳动。
个别有钱人通过丧尽家财的方式求来救援公司的支持,成功地从湖畔庇护所直接飞回家乡,现在是300万换一个座位。
其他滞留的白人旅客只能各自努力。有一些人积极跟外界沟通,希望等时来运转,某家公司能发一台穿梭机把他们从这接走。为了谈到一个好的条件,他们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年龄、学历和技能都罗列上去,不惜主动出售自己,希望自己被公司看上并接走。
“就像你把三团代码拼在一个软件里,然后它们就……运转起来了,推动齿轮互相咬合。”法洛莎在湖畔庇护所内漫步。
“事情就是这样。机器人按程序和计划工作,鼠人们遵守莎莉的意见。人类幸存者在短短几天内尝试了多种决议手段,从独断专行、军事管制、简单多数表决再发展到立宪领袖制,但因为一部分人不同意另一部分人制定的临时法律,所以一场内战正在酝酿。”
“魔女在哪?”
“有几个魔女。”
“把她们送到该去的地方;我累了。”法洛莎说。
“莎莉会招待你的。”赛博妖鬼退开。它要去对付那件活体盔甲惩戒皇,它被捕获之后仍然很不安定。
法洛莎点点头,寻莎莉去了。
……
次日,另一边。
黑火革新的黑暗小岛上,无数士兵和战舰已经聚集,面容严肃。
他们面前的海面上,爆炸一遍又一遍地亮起,火光照亮天空,无数船只已经崩毁,两艘空天母舰也先后沉没。黑火革新面临着有史以来最恐怖的入侵危机。
“快!”
“那个女人!发狂了!”
“她太强了!”
“任何武器都无法伤害……”
“启动她们!”在士官们的疯狂命令下,从岛屿中心爆燃的黑火深渊内慢慢升起四位手握黑火长矛的黑炎魔女。
她们像四条拖着锁链的孤魂野鬼般慢慢升出深渊,空洞的面容永恒燃烧,嘴里发出阵阵痛苦尖啸。
一轮闪电般的光芒划过天空,一个令所有黑火革新士兵胆寒的身影高悬于空。
“不要再战斗、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爱吗?如果你们知道什么是爱的话,就放走她们吧,她们太可怜了。”尹丝塔痛心地看着下方的酷虐景象。
魔女们被焚烧至死,反而成为黑焰的永恒守卫!
“我们也想啊!你教我们啊!”
“我们一发现这里,她们就已经在深渊里了!”
尹丝塔痛苦地看着面前扭曲的黑火深渊,这个藏在大海深处的岛屿上缠绕着无数恨意与悲伤。
她抬起手,到终结的时候了。
岛上的留守部队们绝望万分。
“她为什么一直都在说我们听不懂的东西!”
“派去的魔女被她抓走了——”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把这个坐标泄露给了这个疯女人!”
黑火革新在赞格斯的投资灰飞烟灭,如今又遭到此等级别的魔女强攻,企业已成强弩之末。等待黑火革新唯一的结局恐怕就是……破产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