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净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含着笑意，心情却有些错杂，原本最后离开那事不需要这么郑重其事说的，可她就是觉得应该正式说下。
“去哪里？”
路扬只觉得意外，心中似乎突然消失了一块，他忽略‘更’重要的大事，先追问尹子净的去向。
“中央党校进修半年，之前我哥就提过但是不确定，所以也没和你说过。”
尹子净感觉到男孩对自己离去的不舍，她嘴角的笑意漾开成笑颜，安慰道：“别担心你姑姑表姐的事，我会给熟人打电话，问题应该不大。”
“……”
路扬沉默，他的眸子睁大，心中泛起的都是不舍。
尹子净这个亦师亦友的女子，是不多能理解自己想法的人，一想到对方要离开好几个月，路扬心里的感觉就好受不起来。
难怪之前鼓动尹子净，她却不置可否呢，三十岁就去中央党校进修，尹家在她身上投资不小啊，对她未来仕途很看好吧。
可是后世尹子净也好，尹子山也好，似乎都没有上到太高位置，至少在重山肯定没有。
路扬有段时间也算是键盘政治局一员，喜欢在时政论坛潜水，尤其重山本地论坛更是常客，他对重山主要领导都有些印象，其中没有尹姓成员。
当然两人可能去了西川省或者其他省份也难说，不过应该也就在省级以下转圈子，更高位置可能性很小。
“唉，我在说你的命运石子呢，不是说那是决定你未来命运的关键吗？现在又不用心听了……”
尹子净发觉自己有些受不了路扬走神的样子，她摇头嗔怨一番，随即正色道：“《数字化生存》中文版下月一号上市，书完全按你的意思弄的，你再不满意我也没辙了。”
对于这本书，路扬的重视程度远超尹子净想象，他对重山出版集团公司似乎还不太信任，出版过程中提供了一大堆诸如作者名字应该叫尼葛洛庞帝、印刷风格应该是全黑封面增加未来感、推广营销应该怎么做之类细节意见让自己居中协调，几次都把自己朋友弄得很烦，直说不想做这一本书了。
在尹子净转述朋友抱怨的时候，路扬却很认真说出‘当然要很用心才行，我未来的命运如何，就看这颗石子投出去准不准，激起的水花多不多了’这句话。
尹子净此后就常用‘命运石子’这个说法微讽平日表面谦逊实则傲气的路扬，其实她心中却是真的喜欢这个说法。
能把命运石子交给自己来投掷的人，和自己也应该是至亲才对，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自己才不反感和路扬亲近吧。
因为过去不好的记忆，尹子净和家族外的男性太接近就会感觉不舒服，除了几岁的男孩，就连十几岁的少年也一样会有这种感觉。
路扬一开始因为是苏舒的救命恩人，尹子净都是强忍着和他接触的不适，可后来慢慢熟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会因为和对方近距离接触感到任何不适了。
“几号去？”
路扬开口却依然没有去关心自己的‘命运石子’，而是纠缠在尹子净的问题上。
“二十九号，我走了，你也上去吧。”
尹子净微笑着，要离开了，她的心情却很好，挥挥手脚步没有真动。
“等我几分钟。”
路扬拉住尹子净，他很快下了决定，转身爬上楼梯。
二月底天气冷，尹子净拉了拉大衣，两手放在口袋里，回头看了看寂寥的新江家属区，阴黑一大片似乎应该害怕，她心中却不觉得，因为楼上那个少年肯定会马上下来。
不过三分钟，路扬背着尹子净送的双肩包气喘吁吁跑下楼。
“我和我妈说想寒假补习下英语，这几天我去你家里住。”
路扬跑到尹子净身边，把双肩包递了过去。
“嗯。”
尹子净点头，对路扬的决定很理所当然，她提着包直接去了副驾驶。
晚上没有警察，尹子净不想开车，路扬开车技术比她好多了。
重山的夜没有星星，尤其冬雾浓重的季节更是黢黑，路扬开着阿科德穿梭在空荡荡马路上车速很快，不过一个小时两人已经返回了寰安百货大楼。
尹子净似乎不觉得自己房里多了个人，她直接去了自己卧室沐浴。
路扬知道尹子净不喜欢在家里风尘仆仆的模样，他去了书房，里面专门增加了一个小柜子有给他准备的衣服，他挑了一套去了客厅洗手间淋浴。
女人沐浴总是很慢的，路扬洗好出来弄好水果，尹子净才慢悠悠穿着一身棉麻衬衣长裤从卧室里出来。
“明天就正式印刷了，你还有什么想法就早点说，不然那书可没没机会改了。”
尹子净咬着水果很闲适靠在沙发上，她今晚不打算看书了，和路扬聊聊天困了就去睡觉。
“现在没什么想改的了，虽然还是感觉不稳当，可你也不可能认识国家主席啊，所以就听天由命吧，人事我尽到了。”
路扬也吃着水果，他摇头表示遗憾，《数字化生存》的出版变动太大，还真不知道未来这本书的影响力能不能和前世一样。
“那可难说。”
尹子净脸上浮现有些促狭的神秘微笑。
“哈，如果你认识国家主席就好了，直接把这本书送给他看看，他肯定会很有兴趣，一高兴问你哥是谁，那你哥直上青云，你未来去当教育部部长也说不定。”
路扬看了尹子净的微笑，他不太确定，故意半开玩笑建议。
“我是不认识国家主席……”
尹子净失笑摇头，随即却认真道：“可找找关系把这本书推荐上去让他看到应该有机会。”
“真的？”
路扬一下子激动起来，他上前抓住尹子净的手，神情很是兴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就算不能直接给国家主席看，推荐给他身边人还是有机会的嘛！”
尹子净看着路扬兴奋，她虽然不明所以，心情却也不差，不过却偷偷挣开了对方的爪子，不是感觉不适，只是会觉得不合适。
“子净姐，你记得赶紧去试试，把这书通过一切机会推荐到中央去，尤其是咱们的主席同志，要利用一切机会让他看到这本书，他明白这本书的价值，到时候随口一提，销量根本不用愁。”
路扬此时太兴奋没发觉，他说了一番话，随即捏着水果叉喃喃道：“这样的话，我最后一期要重写过，还好来得及。”
重山电脑报目前每期印数不过三十万，影响力虽然在不断发展可依然还小，《因为数字化》这篇连载在全国来说也不过几十万读者，大多数读者眼里这篇文章也不过是看着有意思，能看明白其中关键了解其中价值的人并不多。
路扬也并没有指望自己这篇文章就能掀起巨大反响，让自己成为名人甚至挂上数字化启蒙者之类名头。
要让自己的文章影响力真正发散开来，其中关键还是在于原版的《数字化生存》，不论书本身水平如何，历史上它在国内的影响力比在美国只是一本畅销书要大了许多，可以说是一本真正的数字化启蒙之作。
尤其这本书曾经进入了本届国家主席的视野，他的亲口推荐让这本书在官本位国家有了神圣地位，一时间无论是书还是作者在国内都洛阳纸贵。
路扬之前的想法是利用时间优势提前发表文章，最后在自己文章的最后提到《数字化生存》这本书，随后由于中文版在国内影响力高涨，他这个中学生必然会被各大媒体发掘出来炒作，名望会一下子暴涨，对他未来发展会非常有利。
尹子净介入《数字化生存》的出版之后，路扬却没有这么简单的做，因为他的期望值放低了。
历史上《数字化生存》这本书一开始也没有火，和一本普通科普书一样销量不高，如今出版社换了，经手人换了，这本书还能不能获得原先的影响力很难说，所以他最后一期写得比较保守。
可如今路扬了解到尹子净可以直接把书推荐到中南海桌上，让那位百忙之中看到，他知道那位对此书非常推崇，当然得重新改写自己最后一篇，让自己也好，尹子净也好，都和《数字化生存》的关系更大。
尹子净不理解路扬为什么激动，在她看来《数字化生存》这本书虽然结构更严谨，可论想象力还未必更高呢，不过她还是点头应了。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尹子净看看时间说困了去睡觉。
一夜好眠，尹子净习惯了早睡早起，她六点半准时起床，开门自己对面书房门没关灯也亮着。
尹子净无奈摇头，路扬在自己这里过夜偶尔喜欢在电脑面前呆很晚，这时候就会没那么爱好干净整洁，电脑不开就去睡是常有的事。
走入书房，尹子净皱着鼻子看了眼沙发床上呼呼大睡的某人，走到开着的笔记本面前，看了眼打开的word正打算关上，随即却认真看了起来。
文档有三篇，第一篇就是改过的最后一期稿子，第二篇比较长有好几千字，题目居然是《党校学习提纲》。
“谐和社会？”
尹子净奇怪思考这个新提法，虽然她能很快明白意思，可她不明白路扬熬夜弄出来这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