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飞歌夜总会表面上一切正常，舞池里已经有了十几个熟客，昨天下班早今天提前来的暖场妹子此时也开始为业绩努力。
包房虽然还没开张，可这时候真正有钱的客人往往还在吃饭应酬，他们总得十点甚至更晚才会来此享受夜的刺激。
夜总会门口气氛隐隐有些紧张，迎宾小王偶尔疑惑看看身侧的彭宏响经理，对方早早带了四个年轻人挤入后面值班室，过了一会儿出来就脸色阴霾守在门口，给人感觉今晚要出什么大事。
彭宏响没心情关心小王的异样，他的注意力都在楼下，心中只觉得亢奋。
跟着飞姐混的日子还短，彭宏响对田林和牛波那两伙人并不太熟，不过这三个月偶尔对方也会过来夜总会玩，毕竟算是一伙，自己向来都对他们都很客气，能免单的也尽量照顾。
可这帮老板凳喜欢倚老卖老，尤其田林和牛波经常对彭宏响呼来喝去，他以前都是忍着。
今天飞姐却让直接把对方拦下来等她来处理，彭宏响知道田林牛波两伙人和自己这边早就是貌合神离，看来终于还是撕破脸了。
飞姐为人公道，对彭宏响他们这些新人尤其不错，他们当然都会全力支持，今晚有人来闹事那只能往死里拼。
彭宏响只是担心自己这帮兄弟实力不够，虽然飞姐这几个月也陆续在找人，可真放心的还是就那几个，别说田林那十几个兄弟，就牛波那几号人也不容易对付，打不赢还在其次，耽误飞姐正事才麻烦了。
外面紧张的时候，里面总经理办公室气氛也不轻松，刘宏刘红和其余兄弟姐妹守在门口，颜飞和文天在里面谈事。
“我那边没问题，飞飞你别担心，我等下去联系徐大哥，让他晚上看能不能带人来看看。”
事情都说明白之后，文天看颜飞神情有些犹疑，还以为对方太担心，他连忙出言安慰。
徐大哥是新江总厂治安科的头头，原先是红机厂人，文天小时候的邻居，算是他在家属区的后台，如果对方肯出面一定罩得住。
今天颜飞她们是内斗，文天的人不好直接出手，毕竟他很清楚双方只是合作赚钱关系，插手太深可能引起猜忌，他打算最后看情况再说。
“其实我不担心那边，铁了心跟着田林和牛波混的没几个，我的钱也不是白拿的！”
颜飞摇头笑笑，眼里都是自信，她的工资可不是直接开给田林牛波的，虽然对方能从手下抽部分回去，可再是老大这么做也会让底下兄弟不满。
背地里颜飞早已经探过田林和牛波手下不少兄弟口风，她刚才已经让人去煽动开了条件，临阵如果能倒几个人过来，今晚根本就不成问题。
还有外围兄弟的零花钱大部分也是颜飞在开，毕竟她是名义上的老大，对方很难说动这些外围兄弟来对付自己，可惜这种临时行动组织不起来。
倒是傍晚小大人那番话，颜飞现在也拿不准对方提那两个禁区的真实意图。
“文天哥，问你点事行吗？如果不合适可以不回答。”
颜飞突然想从眼前文天这里找答案，毕竟那两个禁区对方确实从来都不碰。
“别见外，现在我们合伙赚钱，就像路扬那小子说的得信任彼此才行，有什么就直接问。”
文天眼中惊讶闪过，随即笑笑让颜飞尽管开口，他如今接触之后发现传闻中的飞姐其实没那么坏。
心机是有却也不会胡乱整人，颜飞所求和自己差不多，无非是活得更好而已。
“你那些麻将馆为什么从来不抽头？”
颜飞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
这年月重山麻将馆的经营方式有两种，普通老板就是文天这样，就收点台费，免费提供茶水，再赚点烟钱，通常赌资很小只是玩玩。
这样当然赚不了什么钱，所以还有另外一种经营方式，老板不收台费，免费提供茶水甚至香烟酒类饭食，不过赢家得按一定比例抽出来给老板，这种聚赌输赢很大，所以老板获利通常很多，如果自己亲自坐庄放贷那更是可以赚大钱。
不过文天从来不这么干，要说他的店其实很多，光是自己开的麻将馆和游戏厅就好几家，还在新江家属区不少店有半成一成股份，当然这些多半是那些老板和他混熟了，让他平时罩着不受欺负主动送的。
可文天从来不乱收股份，据说没钱都要写张欠条，等他宽松了必定把股份钱补上，就算老板生意不好没分红他也很大度，也因此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是朋友很多。
以前颜飞听田满说起过这些花边，还很不屑说自己有那么多店和股份早就发大财了，才不会学文天那样死脑筋。
田满如今已经挂了，而文天却从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工人稳稳走到如今地步，连小大人都推崇他，是和这种做法有关系么？
“这个啊……”
文天听了颜飞的问题表情愕然，他也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好好想了想才认真道：“因为我怕进去！”
颜飞没想到文天会说出这个答案，她惊讶之余没开口，只是注视对方听解释。
“飞飞你应该知道，我以前是个工人，出来混也是为了和我女人都吃得起肉，现在赚的钱比以前多就行了，那个是违法的，就算今天没人抓我，明天后天也难说会不会被抓，万一我进去了，我老婆说她肯定改嫁。”
文天那张朴实的方脸憨憨一笑，老老实实说了他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文天哥你还挺有原则的。”
颜飞似有所悟笑笑赞了一句。
小大人的信任就是因为这种原则吗？
所以一个赌，一个毒，自己保证不去碰，他才敢信，才愿意真正帮我？
可颜飞还是没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为自己大费周折，毕竟已经有一个肯遵守原则的文天了不是吗？
“啥子原则不原则的，那没事我先过去了，等下他们来了招呼一声就是。”
文天自嘲笑笑，他叮嘱完起身出了办公室，和刘宏刘红姐妹笑笑打过招呼，转身从消防通道出去。
晚上十点，飞歌夜总会越来越热闹，舞池里面挤着几十个年轻男女，随着音乐和彩灯激情起舞。
彭宏响一直守在门口迎接客人，眼看快要到包房熟客前来的高峰时间段，田林牛波等人还是没来，他心中的弦越绷越紧。
来了……
糟糕！
一阵喧哗，一辆小汽车，几辆摩托车从北转盘的黑暗中蹿了出来，后面隐隐是更多人影，都骤然堵在综合市场旁的新江中路上。
彭宏响看着鱼贯而出，或熟悉或陌生的几十个年轻人，尤其李长钩那条疯狗和牛波、另一个年轻人勾肩搭背走在一起，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小王你去快去飞姐那里，说牛波和翅膀的人一起来了！”
彭宏响吩咐完推了一把已经呆住的小王，他连忙去一边值班室招呼休养得不耐烦的兄弟们。
“响炮哥，人终于来了？”
一个小弟见到彭宏响很是兴奋起身，手里捏紧了铁链，他想想要打架就激动。
“牛波来了，翅膀的人也来了，还有山南区那边的总共几十个，怕的现在就走。”
彭宏响低沉吩咐完，随即不看那铁链一下子掉下去的小弟，伸手拿过自己磨好的西瓜刀插在背后皮带上，沉着脸转身走了出去。
牛波、李长钩和另一个年轻人搭肩已经上到一半，看到彭宏响堵在楼梯口，冷冷一笑继续向上走来。
彭宏响看到越来越近的三人，他浑身冷汗直冒犹豫要怎么办，光是牛波都未必打得过，何况还有那条疯狗和另一个年轻人。
“哟，这不是响炮吗，这身西装硬是要得。”
身形高大的牛波喊着彭宏响的外号，直接站在他面前，冷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西装领子。
“莽牛哥，你来了……”
彭宏响浑身发抖努力控制，他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出手，身后值班室四个刚才出来了，现在都已经吓得逃了进去，果然新人就是顶不住。
“田林怎么还不来哦？我都想直接进去老。”
李长钩欣赏了下金光闪闪的楼梯，搂着牛波肩膀询问。
“管球他的哦，我们先进去享受下，听说这里靓妹多，老子在局子里面臊得很。”
李凉听着里面的劲爆音乐，他的表情兴奋起来。
去年真是倒霉透顶，陈晶没搞上，反而不知道怎么引来了重山市局的条子，李凉也被牵连进去关了几个月，才刚刚被放出来。
表哥李冲早就说自己和李长钩的大哥翅膀有联系，让李凉出来就帮把手，正好过来看到这个啥子牛波来找翅膀，说合伙把啥子飞歌夜总会拿下来。
听说这家新开的夜总会靓女多，老板就是那个飞姐，李凉晓得表哥一直没上手，他如今在监狱里混了一圈，自觉已经是个人物，心里一热就想来浑水摸鱼，万一搞上了表哥最多也就说自己一顿。
“要的，我们就……”
牛波眼看彭宏响虽然堵在前面，但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他只觉得爽快，说着正要推开对方进去。
呜！呜！呜！
一阵警笛急速由远至近，七八辆警车突然从新江中路突然开了过来，牛波、李长钩和李凉顿时都愣住了。
看到这大场面，原本围在综合市场楼下的几十个年轻混混群龙无首，一下子好似无头苍蝇般乱了起来，跑了不少，当然那些手里提着西瓜刀铁棍链条的也被当场抓住不少。
几个警察簇拥着一个眼神锐利的中年警察走了过来，那气势让楼梯上的混混都不敢妄动。
“你小子刚刚出来就干坏事？带走！”
李凉傻傻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警察叔叔，他还没想起来对方是谁，就和牛波李长钩一起被铐走了。
这时候，颜飞才带着刘宏刘红匆匆出来，之前她知道牛波拉了李长钩和山南区混混一起来，顿时措手不及。
过去通知文天把人组织好，颜飞正要赶出来，走到一半却又听到警笛声，她和文天都很有经验让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颜飞惴惴不安出来，看清局面一愣连忙去了派头最足的眼神锐利警察身前，她不可能不知道山南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队长，前段时间刚刚挂上分局长头衔的曹刚。
“颜总经理？”
曹刚看到颜飞却是微微一笑开口询问。
“曹局长，我是颜飞，是什么大事把您都请过来了？”
虽然曹刚语气和蔼，颜飞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安，语气也透着小心。
“有人举报新江这边有黑社会分子聚众赌博，我带人过来抓个正着，回去的时候路过正好碰到这场面，还真是够大的啊，这些人是来你店里捣乱的？”
曹刚笑了笑打量眼前女子，路扬难得开口求人，如果不违背纪律当然应该帮一帮。
不过这个飞姐风闻好像不怎么样，那小子怎么认识的？还要帮人家……
“啊，我刚刚出来也不太清楚，彭宏响，这是怎么回事？”
颜飞当然不会傻得自己跳出来，她召来一旁愣愣的主管经理，随即笑笑让对方说清楚。
事情也不复杂，不过还是耽误到凌晨才处理完，今天生意没了指望，不过颜飞回到住处心情却彻底轻松起来。
淋浴一番去了八楼，颜飞推门就是莞尔一笑，里面沙发床上小大人呼呼蜷缩着睡得很香。
“晚上的事是你做的吧？”
坐在沙发床边上，颜飞表情柔和，她刚才已经问过小雯，对方说路扬问过田林牛波几个人的底细，又非得亲自出去买零食。
“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选我，不过……”
颜飞怔怔说着，随即抚着那张沉睡的清秀脸庞粲然一笑。
“我打算信你。”
（ps：这种天气居然整个县城停电改造线路，电力局的大爷真是牛……
这一章晚了点，不过都四千字了，还算厚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