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城司令部,一个四十余岁,鹰钩鼻,铜铃眼的大汉在偌大的作战室里来回踱着步子。
饱经沧桑的脸上,带着一抹浓浓的愁云。
他,正是反蒋联军第四方面军第五路军总指挥兼安徽省主席孙殿英。
孙殿英的先祖,乃是明末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孙承宗,三百余年前,满人破城,孙承宗一家因拒城死守,因而全家尽遭满人屠杀,只有一个保姆怀抱着一个婴儿逃了出去。
这样,孙家的血脉才延续到了今天。
每每想起三百多年前的惨剧,孙殿英就对满清王朝恨之入骨,他在年少时就曾经发誓,一定要报仇!\己的部队被陈调元所阻,无法前进。
他娘的!再这样下去,我们非得玩完不可!\钟麟站了起来,眉头微微皱了皱。
宁陵守将刘茂恩叛变投蒋,第六路军指挥万选才被诱捕,归德失陷,孙殿英被多路蒋军围困于亳州,即将弹尽粮绝,请求鹿总予以支援。”
刘茂恩这个见利忘义的畜生!”鹿钟麟双目充血,厉声喝骂,把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碎在地上。
归德失陷,陇海线的一个重要交通枢纽就落入了蒋军之手,孙殿英被困亳州,也就意味着,原本要打通砀山,与晋军会攻徐州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就连南下入武汉的计划,都有可能夭折。
现在,郑州方面虽无战事,但是,周口、归德均为蒋军所占,要让自己从郑州派兵去给亳州城给孙殿英解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是,如果孙殿英所部弹尽粮绝,被消灭在亳州城的话,西北军就会丧失数万人的有生力量,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这该怎么办呢?”鹿钟麟眉头紧锁,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在司令部里来回踱着步子。
忽然,他眼前一亮。
他想到了,前些日子,冯玉祥大帅曾高价从法国进口了机架运输机!
以我的名义向孙殿英发电,让他再坚守五日以上,我马上用飞机空投一部分弹药和生活物资给他。”
这时候,揪心的防空警报拉响了。
该死的,这顾祝同又派飞机轰炸我们了!”
鹿钟麟暗骂一声,立即向地下的防空洞走去。
许昌城,第八方面军司令部。
已过不惑之年的冯玉祥瘫坐在一张木质长椅上,百无聊赖地抽着一口香烟。
凄凉的风,如刀子般狠狠地刮过他那张饱经沧桑的,早已不再年轻的脸。
写在的脸上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愁绪。
起兵反蒋之时,他豪情万丈,认为自己联合了阎锡山、李宗仁、白崇禧等,在军力上远胜于蒋军,汪精卫也通电支持自己,从民心所向方面,而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救国救民的举动,人民群众一定会支持自己。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仗打到这个份上,晋军竟然只是派了三支炮兵部队到河南兰封,大部并未按计划进入山东。
而蒋介石的军队,有着西方列强的支持,在武器装备和训练上都占有优势,一开始就把河南境内的西北军打得节节败退。
而且,似乎河南省的民众,对于他喊出的救国口号,也是麻木的,那态度,就像对待他所看不起的“反动军阀”一样,有恨又怕。
他隐隐感到,自己似乎在某个点上失算了。
只是,他考虑的,仅仅只是军事上的问题,而忽略了政治。
与西北军常年积怨的阎锡山,是不可能诚心与冯玉祥合作的。
而他所统率的西北军,只是由一个混成旅发展起来的封建军事集团,冯玉祥本人在其中虽有很高的威望,但是,他冯玉祥近乎是一个只懂军事,不懂政治的纯粹军人,他提不出明确的政治主张,只是用一些笼统空洞的救国口号和个人感情在维系着这个集团。
自清末民初以来,饱受军阀混战的中国人民,对于这些笼统空洞的救国口号,早就已经麻木了。
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民众,根本无暇想什么革命,救国,他们需要的,只是一餐饱饭和一个安宁的生活。
在许多中国人眼里,这只不过又是一场军阀混战罢了,没有所谓的正义与邪恶。
这也就是冯玉祥的西北军为什么没有得到想象中的万民拥戴的原因了。
陇海线上,万选才被叛徒刘茂恩诱捕,孙殿英被困亳州,蒋军何成浚下达了对平汉线的总攻击,临颖守军伤亡惨重,岌岌可危,樊钟秀被蒋军飞机炸死,更是使得西北军军心大乱,如此局面,我到底该怎么办?”冯玉祥握紧了拳头,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回想起自己连日来的种种努力和起兵反蒋时的意气风发,冯玉祥不由得悲从中来。
这个在纷飞的战火中成长起来的西北汉子,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大帅,感慨是没有用的,眼下,我们要做的,是该想想如何走出困境,否则,不但平汉、陇海两线的攻势彻底崩溃,我们的反蒋大业,甚至我们西北军,都可能彻底地完蛋掉。”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大汉缓步走了过来,沉声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冯玉祥沉声叹道。
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彻底推翻蒋介石的独裁统治,实现自己的救国理想,冯玉祥几乎把所有西北军的精锐都调进了河南,如果在河南的西北军被蒋军吃掉,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西北军集团那真的要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