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军阵地上,一个四十七八岁上下,浓眉毛,细长眼的中年人像一棵万年不懂的松树一样,静静地站着,手里,夹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香烟。
隆隆的炮声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回响,更有激烈的枪声连绵不绝。
只是,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深邃的瞳孔里,更是波澜不惊。
仿佛眼前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的一幕和他毫无关系。
如果不是他身着一袭黄呢子国军中将制服的话,还真难以把他和这场战争联系在一起。
因为,他的表现太过于镇定,镇定得有点像是在做作。
但是,即便是做作,又有多少人能在这种环境下做得如此*真的。
何总!“一个年轻的士兵快步跑了上来,”啪“的立正站好,向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很好。”中年人满意地笑了笑,从年轻的士兵手中接过战报。
看着战报上的伤亡数字,他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似乎,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没错,事实的确如此,在他何成浚看来,打仗,就要有伤亡,如果死了几个人就就大哭大闹,寻死觅活的话,那还不如滚回家抱孩子算了。
眼前这个人就在辛亥革命时投奔过黄兴,并帮助其筹建临时政府,且在二次革命时担任过江苏讨袁总司令部总参议,从驻马店亲赴漯河督师的讨逆军第三军团总指挥何成浚。
何成浚出生于一个湖北随州的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为求出人头地,他从小便苦读圣贤之书,在十八岁那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武昌经心书院,之后看到局势动荡,便动了弃文从武的想法。
于是,他独自一人,远赴日本,考入振武学校就读。
在东京学习期间,适逢同盟会举事,于是,当时热血方刚的他便加入了同盟会。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回想起年轻时的峥嵘岁月,在看看现在这张皱纹初露,眼角已经出现了鱼尾纹的脸,何成浚有些无奈地感叹起时光的流逝和岁月的无情。
以前领兵打仗,我可是败多胜少。”何成浚浓眉微皱,两只眼睛慢慢地眯成了一条线。
十七年前担任江苏讨袁总司令部总参议时,自己不慎兵败,不得不逃亡日本;还有,六年前受先总理孙中山的委任,担任湖北招讨使兼建国军被罚总司令部参谋长,意气风发地随总司令谭延闿入江西北伐,那个时候的自己,可真是春风得意呀!
但是,自己制定的作战方案却使得北伐军屡遭失败,迫于压力,不得不卸甲归田!
想到这些,何成浚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这次蒋委员长让我当这个讨逆军第三军团总指挥,明面上是看重我,实际上,却是在利用我,至少,就目前来说,在他眼里,我只是一颗棋子;名义上,我是军团长,可是我所节制的第二军蒋鼎文部,第七军杨虎城部,第十军徐源泉部,第十三军夏斗寅部还有豫西警备司令岳维峻部和襄樊警备司令范石生部,都是委员长嫡系之外的杂牌军。
实际上,我只不过是个杂牌军的头目罢了!”何成浚半眯着的双眼不由得闪过一丝恼怒,右手食指狠狠地将烟灰弹落到地上。
这是及其看不起他的表现,在他看来,这是一种耻辱。
凄厉的寒风无情地掠过他被雨雪风霜冲刷过无数次的脸。
也罢也罢,古往今来,哪个做臣子的不是帝王手里玩弄的棋子,那些委员长所谓的嫡系将领陈诚、顾祝同、薛岳等人,他们的处境又能比我好到哪去,只要我把蒋委员长交代的任务办好了,我在南京政府中就会有很好的前途。“想到这些,何成浚的心里登时释然了不少。
他很有信心能把蒋介石交给他的任务办好。
虽然他所指挥的,是一支支和他没有任何渊源的杂牌军,但他并不像其他的将领那样,担心那些小军阀会不听从他的指挥,亦或是倒戈相向。
因为,对付这些人,他有办法。
在这个战火连绵,分不清是非曲直的年头,很多人在乎的只有两样东西,那就是袁大头和烟土。
那些首鼠两端的小军阀,更是在两边都派有代表,而那些代表,无一不是喜好吃喝嫖赌的性情中人。
于是,极具讽刺的一幕在中华大地上上演了。
前方的士兵在战场上冒着枪林弹雨浴血拼杀,而各个军阀的代表却在烟管、赌场和妓院把酒言欢,大大小小的条件十分直白地在酒桌上开出,只要袁大头和烟土到位,一切都成了。
所以,为了对付这些色鬼加赌徒,何成浚特意从他的老巢——汉口调来了一辆”花车“,这辆花车上不仅有美酒佳肴,云烟云土,还有3000佳丽,几乎整个汉口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孩都被他金钱收买、威*利诱给网罗一空了。
花车上的装饰,更是用鲜红的地毯铺路,车厢里挂满了昂贵的水晶灯。
进了花车,就仿佛进了皇宫一般,在里面拥抱着美人饮酒作乐,更是有一种当了皇帝,坐拥3000佳丽的感觉。
这辆花车,不仅供自己节制下的杂牌军部队的官兵吃喝嫖赌,更是欢迎对方排以上军官前来纵情逸乐。
你西北军再凶悍,再能打,也要死在我这糖衣炮弹之下。”想到这里,一抹得意的微笑浮上何成浚的嘴角。
许昌,反蒋军第八方面司令部。
一个年近五十,双鬓微白,面容富态的中年人正襟危坐在一张皮制的靠椅上。
一袭笔挺的土灰色军服征尘未洗,肩膀上的三枚将星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两道浓密的刀削眉渐渐地靠在一起,两颗豹环似的眼睛杀气弥漫。
一旁的西北军军官,无论是将官还是校官,都像新兵一样,把身子骨挺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他们都知道,冯老帅的心情不好,如果一个不小心把冯老帅给惹火了,那么,后果是很严重的。
你们这是干些什么?你们这打的究竟是什么仗?“沉寂良久,冯玉祥忽然霍地站起身子,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众西北军军官无不噤若寒蝉。
葛运隆、高树勋在漯河打了十几天,死了将近一万多兄弟,硬是没能把部队向前推进哪怕是一公里,还有,刘桂堂在西华,周口之间与岳维峻部打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把岳维峻的部队击溃?”
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一个三十五岁上下,肤色黝黑,体格略显粗壮的西北大汉站了出来。
这个肩扛两枚将星的汉子正是樊钟秀死后接任第八方面军司令的邓宝珊。
时值严冬,天寒地冻,我西北军不少兄弟的手都被冻烂了,还有就是,蒋军精锐虽已退至豫东和山东曹县,民权一带,但仍占据着津浦铁路交通线和内河航运的优势,而且,他们装备精良,还有空军参与战斗,而我军,经过十多天的战斗,粮秣弹药供给不足,冬装,更是及其的缺乏。”
冬装,我已经知会了阎锡山,让他让晋军尽快赶制冬衣,并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河南,还有,蒋军既然已经退却,怎么还会有如此强的战斗力呢?“冯玉祥冷声问道。
要怪,就怪晋军。”邓宝珊硬着头皮,恨恨地说出了自己的不满。
对!要怪就怪晋军那群王八羔子!“一旁的过之纲也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