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扇粲然一笑:「这是我让苒觅按照火凤令牌上的图案,用师父特制的染料水给我刺的,好不好看?」
「执扇!」博渊的眼里满是心疼与自责,他竟不知,执扇这段时间常去璠云宫竟是为此,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
执扇伸手揽住他后脖颈,笑道:「别想太多了,我刺身可不是因为你哈。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将这个疤痕给除了,就是一直没找到方法而已。
说起来,这个刺身也有蓝芯蕊的一份功劳,若不是她将璠云宫的瑶草奇花全都给毁了,师父还舍不得用他的宝贝花草给我制作染料呐。」
她说得轻松,博渊却是越听越是难受,若非因为他,执扇如何会被蓝芯蕊剜心,不被剜心,她又如何会有这方面的烦恼?
尽管并非本意,但归根结底,执扇所承受的苦难,还是他给的。
执扇知道,博渊又将自己困进自责的死胡同里了,她将他紧蹙的眉头抚平道:「我的好夫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愁善感呀?你要再这样,我可就不奉陪了啊!」
言语间,双手已拉上自己衣物,欲将自己的肌肤与刺青一同遮盖住。
博渊一把抓住她手腕压至她头顶上方,低头,用自己的唇将那一只小小的赤凤鸟包裹其中,用密密麻麻的吻,宣示着他无限泛滥的爱意,用最炙热坦诚的挺进,将自己与执扇之间的距离缩减成了负数。
随之而来的,还有四下飘散的浓郁花香,以及萦绕在整间屋子里,经久不息的甜蜜气息。
红烛喜帐下,两道美好的身影无限相连,即便偶有一次分离,也只会换来一次又一次的紧密重合。
微风越窗而至,带走丝丝缕缕的幽香,飘散在九重天的每一处角落。
所过之处,有土皆生芽,芽叶快速长出茎秆,生出一片片又细又长的绿叶,叶腋中又生出了花茎,茎顶的枝条上则生长出数朵披针形小花。
蓝芯蕊在执扇与博渊走后便已蔫了下去,而在嗅到花香的第一时间,她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徒然坍塌,人也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荒唐至极!
为了得到煜凤的垂爱,她从坐拥整个忘忧谷,受世人爱戴,混到了失去清白,堕神入魔,又从诸神怨愤,谷民皆反混到了魂不附体,孤家寡人。
饶是如此,煜凤也丝毫看不到她的付出与心酸,从无视到冷漠,从无奈到厌恶,煜凤对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是她真心错付,自欺欺人,误将阮善当凤凰,这才落了个遭世人唾弃,众叛亲离的下场。
她曾将一切的过错全都归咎于小萱儿头上,但其实,小萱儿当年就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她又能有什么过错?
蓝芯蕊也曾一度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一厢情愿的付出,所以从璠云宫逃离后,她便开始想方设法的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甚至恶劣的以打击博渊为趣。
她喜欢看到博渊怒不可遏的模样,因为只有在那种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被对方在意了。可当博渊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她时,她又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痛。
她从来,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煜凤,但煜凤的确是因她而死;她本一心向善,可到头来,却沦落成了杀人如麻的恶魔。
蓝芯蕊开始无比的厌恶自己,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不幸与苦痛,全都是她自已一手造成的,根本怨不得他人。
她对煜凤的执念持续了九万余年,却从来都得不到煜凤的回应,更未有一刻真正开心过,或许放手,才是摆脱痛苦的唯一方式!
想通此结,蓝芯蕊很快便释然
了,她的身子快速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萦绕于银环仙魄之中。
从此,是非曲直,爱恨情仇都将被抛诸脑后;从此,世俗之争,三界之乱都将与她再无瓜葛。
乃至此时,蓝芯蕊方才有了一丝轻松愉悦的感觉,她终于——解脱了!
次日。
诸天仙神的院里院外,皆多出了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披针形小花,其花色多为金黄与橙黄两种,芳香浓而不腻,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好香啊!「戴月寻着芳香的出处,看到了仙草地里徒然多出的橙黄色小花,自我怀疑道,「我不记得九殿下昨日有差人送花过来呀?难不成是我睡迷糊了?」
闻声,站在仙草地前的帝君笑而不语,挥手为地里的花草施了水后,便又回到了自己的禅房内。
天帝天后初见此花时,脸上亦有疑惑之色,但在见到手牵手前来请安的执扇与博渊时,天后当即便反应了过来。
执扇额间的两个忘忧花蕾已经开成了并蒂花,身上的芬香,亦是沁人心脾得很。想来这些披针形小花,都是他二人爱的见证吧!
情爱磨人心智,亦能创造奇迹,忘忧草与赤凤鸟的结合,蓝花与红羽的碰撞,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也助生了一批不一样的忘忧花。
数日后。
执扇从睡梦中醒来,忽察觉门外有人影晃动,她将博渊的大手从自己腰际取下,小心翼翼地离开他怀抱,蹑手蹑脚溜出了门。
在霞光殿屋顶之上,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正手持玉萧,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执扇刚带好了门,就与哥哥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笑着飞上屋顶,大大方方给了他一个熊抱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应该要生气的。
「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了?」略带埋怨的声音轻轻柔柔,玩笑之意甚浓。
冥夜辰学着她的模样,幽怨一叹:「我倒是愿意天天来,就是担心妹妹有了夫婿后,会嫌我这个哥哥碍眼。」
执扇嘻嘻一笑:「哥哥可是我在这世间最亲最亲的人,我才不会嫌弃你呐。」
「你呀!」冥夜辰笑着刮了刮她鼻梁,而后便屈膝坐在了屋顶之上。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顿敛,凝望远方的眸子也有些失神。
执扇紧挨着他坐下,双手自然而然的环上他手臂,像九万年前一样,乖巧的倚靠在他肩头望月。
「哥哥?」
「嗯?」
「你去寻她了吗?」
冥夜辰微微侧目,有些疑惑,却也并未多问,「寻了,一无所获!」
执扇端正身子,化出一白色瓷瓶落于掌心道:「你拿着这个,一定会寻到她的。」zbr>
「收回去,这是你的东西。」冥夜辰扭头不再看她,语气生硬,带着怒意。
「哥哥,我能感觉得到,管书陶并没有消失,她只是将自己藏起来了,藏在了一个连她自己也找不到归路的地方。
眼下,唯一能威胁到我的蓝芯蕊也已经灰飞烟灭了,从今往后,有了你和博渊的庇护,自也无人敢伤我分毫,所以呀,这灵魄于我而言就是个摆设,可有可无的。但管书陶不一样,没了灵魄,她会变得痴傻,没了灵魄,你可能此生都寻不到她。」
冥夜辰不为所动,执扇便将瓷瓶塞入他手中,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有归还给自己的机会。
「为了寻我,你颠沛流离了九万余年,为了救我,你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命,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什么也没有为你做过。
这个灵魄,真的是我唯一能帮到你的法子了,所以啊,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也不
要让管书陶成为你终生的遗憾,好吗?」
冥夜辰盯着自己手中的白色瓷瓶,久久未发一言。
「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唯恐哥哥会拒绝自己的好意,执扇连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哥哥,我有些困了,就不陪你了哈。
等天一亮,我就要去北海龙宫了,苒觅与妖帝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我可得好好的帮她挑一件喜服,风风光光的将她嫁去妖族才行。」
她飞身跃入地面,回眸又对冥夜辰喊道:「哥哥,找到管书陶后,记得帮我捎句话,就说,我想她了。」
唯恐冥夜辰会追上来,执扇说罢便溜回了自己的寝殿内,直到亲手插上了门栓,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一扭头,便见衣着单薄的博渊站在自己身后,一脸严肃的问:「干什么去了?」
请师父将自己的灵魄剥出来,原就是瞒着博渊干的,此刻被抓了个正着,执扇难免有些心虚,扯谎道:「我,我睡不着,刚出去溜达了一圈。」
「睡不着,为何不唤醒我?」博渊一把将她拉至怀中,搂得紧紧。
听他这般讲,执扇方才放了心,她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语:「唤醒你以后,我不是更睡不着了嘛!」
事实上,执扇剥出灵魄一事,博渊早就知道了,她与冥夜辰的对话,博渊也全都听进了耳中。
博渊也曾想过要制止,但他太了解执扇了,但凡执扇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别说是他,就算天崩地裂也无法动摇她的想法。
再则,博渊也能理解她的行为,冥夜辰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若是不为他做点什么,她可能此生都无法释然。所以最后,博渊还是选择了尊重她的意愿。
博渊压下心中的酸楚,坏坏一笑:「那就不睡了,我陪你,奋战到天亮!」
说罢便将执扇拦腰抱起,一步,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