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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宿命(上)(1 / 1)

第六百一十五章宿命(上)

九阿哥府,偏厅。

“这个小王八蛋,真是滑不溜手。”九阿哥恨得牙根直痒痒,却是无可奈何。

原还想引着曹颙慌张,好寻个可乘之机,好好收拾他一把。没想到,对方还“不动如山”起来。

方百魁带着儿子侍立在一边,心里却是苦不堪言。

九阿哥用手指叩了叩桌子,问道:“凑了多少银子了?”

“回九爷的话,已经将近五百万了。”方百魁俯身回道。

九阿哥得意地翘着二郎腿,道:“可着银子花,拿爷的帖子,挨家的去谈,爷倒是要看看,这四九城的地界上,谁还不赏爷的脸不成?”

方百魁面上一僵,嘎巴嘎巴嘴,想要说什么,却是犹豫不已。

九阿哥瞅见,脸已经耷拉下来,冷声道:“怎么,你还要念叨什么不成?敢来拿爷的主意?”

方百魁忙俯首,道:“小人不敢,自是尊遵九爷吩咐。”

九阿哥神色这才好些,摆摆138看书网,那个寡妇韩……你也盯着些,爷倒是不信了,她还能在淳王府躲一辈子不成?”

方百魁应了,带着儿子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出了贝子府,他脸上已经满是悔恨之色。

他儿子方卓跟在一旁,心里惊疑不定,却是不好在这边发问。

父子二人,回到前门外的私宅。

“父亲,银子不是有了么?咱们也能挤下几成份额过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方卓见屋子里没有旁人,开口问道。

方百魁脸上煞白,怔怔地摇了摇头,道:“倾族之祸,灭顶之灾,欲壑难填,这次是我犯了贪心。”

“父亲……”方卓见父亲神态,也是添了几分惶恐:“莫非,父亲担心曹家报复不成?咱们家还有九贝子做靠山,曹家也当有所顾忌?”

方百魁叹了口气,道:“几代人的经营,毁于朝夕,如今只能尽早预备后路。这次咱们做了九阿哥的刀,得罪的岂止是曹家一家?九阿哥让咱们挨家去收购商道,这却是逼得咱们成了那些人的公敌。他们都是商贾世家,不说别人,就是程家子弟在京不乏其人,一百余万两,哪里还需借助他人之手?”

方卓想着九阿哥的喜怒无常,心里不禁一哆嗦。

方百魁说完,像是老了几岁,弯着腰咳嗽了两声,道:“你马上动身回福建,收拢剩下的产业,将浮财揽上来,准备出海。等过了三年,打听清楚,才许回来。”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不容置疑地坚定。

方卓闻言大骇,上前道:“父亲,为何如此?”

方百魁苦笑一声道:“这次却是风头出大了,怕是咱们方家的名号已经在御前与其他王府挂了号。九阿哥是皇子,使劲折腾,又是如何?咱们又算的什么?”

“那父亲同儿子一起走?”方卓哀声道。

方百魁摇了摇头,看着屋顶道:“走不了了,咱们是九阿哥的刀,刀柄不在自己手中,哪里是能说走就走得了的。你先回去,按我说的去做,以防万一。咱们方家,修桥搭路、怜贫惜弱之事也没少做,只望老天开眼。”

方卓还想再说,已经被方百魁喝住:“啰嗦什么?你想断了咱们方家香火不成?就算没有闪失,你也不能在京城留了。九阿哥行事越发阴狠,说话行事不比以前,为了掌控咱们方家,就算平安无事,也会留你在京。”

方卓闻言,不敢再多言,跪下应了。

方百魁看着儿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儿,道:“去收拾东西吧,带足银子就好,我叫种公送你回去。”

方卓应声出去,方百魁静坐了一会儿,唤了一个小厮,去请方种公过来。

少一时,就见一个精干老者,随着小厮进来。

“方老爷!”老者见了方百魁,抱拳道。

声音分外洪亮,眸子炯炯有神,听着像是四十许人。

“什么老爷不老爷的,说起来咱们祖上还曾连过宗,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种公,坐吧。劳烦你这次护着你侄儿进京,却是要承情了。那边还有些家务,我想着让方卓回去料理,少不得又要请种公操心。”方百魁道。

眼前这老者,也姓方,名种公。看着虽然不过五十来岁,实际已经年过花甲。

因他自幼习武,身子结实,看着比实际年龄少兴许多。

他早前欠过方百魁的人情,所以这次方卓进京时,便应方百魁之请,护送方卓前来。

听方百魁这般说,他也没多想,道:“七娘正念叨馋海蛎子,回去好,这京城繁华,到底不是家乡……”

淳郡王府,花厅。

曹颙打量了妻子几眼,笑着说道:“脸有点圆了,是不是福晋使人做了好吃的给你?”

初瑜也看着曹颙的脸,不过两三日未见,却是心里痒痒的,甚是想念。

“大额娘与额娘见天给滋补不说,还有二妹妹与五妹妹两个馋嘴丫头。整日里猫在我的屋子里,点心吃食不断。不只我,连天慧,也让她们喂胖了。”初瑜抿嘴笑着,却是有些想家了。

“两天没见到闺女了,她有没有说想我?”提起女儿,曹颙驱散了烦闷,心里变得柔软起来。

“每天睁眼睛就寻人,对额驸比对我这当娘的都亲。”初瑜笑着说道:“老爷、太太身子可好,我已经回来两日,要不然明儿就回去吧。收拾收拾,二月初八庙会还能陪太太出去逛逛。紫晶姐姐、田嫂子、榕院几位姨娘那边也是,在府里见天闷着,趁着庙会出去转转正是便宜。”

今天已经是初四,明天是初五,还有三天,就是二月初八释迦牟尼出家日,城里城外不少寺里都有庙会。

不过说起回家,曹颙想起韩江氏,揉了揉额头道:“已经打听得差不离了,怕是有人要打韩江氏的主意。你也跟她探探底细,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想守,就要咬紧了牙关,无论如何也别松口;若是不想守,有没有合意的,利索嫁了,消停地寻个安静的地方避避,老实过日子。”

初瑜见曹颙说的郑重,迟疑了一下道:“额驸,韩江氏是守寡之身,是谁这么不避身份地逼嫁?难道,是九叔?”

“除了那位爷,还有哪个?”曹颙点点头,道:“不过是瞧上韩江氏的财罢了。对了,还得跟她说明白,不是咱们逼迫她选择,而是她的银子太着眼。”

初瑜到底是女子,心肠软,想着韩江氏孤苦无依,添了几分不忍。她对于九阿哥爱财之名也有所耳闻,想了想道:“额驸,要不等太后从汤泉回来,我往宫里走一遭。将咱们稻香村的点心孝敬孝敬,再将咱们的女掌柜提上一提?就算太后不上心,只要传到九叔耳朵里,他也能忌惮几分。”

宫里的规矩多,这入口的东西,是曹颙最忌讳的。

他稍加思量,道:“不用直接送吃的,直接送几张方子到太后小厨房那边,太后也当欢喜。听说她老人家向来怜贫惜弱,见不得孤苦妇孺。你就提一提韩江氏的身世与为女子的不容易。宫里耳朵多,只要说上两句,也能唬得九阿哥不敢轻举妄动。”

夫妻两个商议完,倒是放下一段心事。

接着,不外乎恒生与天佑的课业啊,曹颙的起居什么的,说了几句闲话。

弘倬他们兄弟已经回来,听说姐夫回来,都过来说话。

过了一会儿,有内侍来传话,七阿哥已经置好了酒菜,请曹颙过去吃酒。

初瑜回内院去了,弘倬他们几个簇拥着曹颙去吃饭,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的都是招投标的事儿。

不过两日功夫,关于内务府招投标的事儿,京城早已传遍。

曹颙倒是坐实了“善财童子”的绰号,谁提起来,不是睁大了眼睛,羡慕地不行。

已经有人在说曹家的豪富,说曹府的拴马桩都是金子制的。

结果,真有信了,半夜里到曹府门外,用刀子想要削几片金子的大有人在。

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什刹海边,前井胡同。

二月春寒,到了太阳下山,就有些起风了,吹得窗棂做响。

屋子里,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佳肴、醇酒、美人,相映成趣,使得人不禁沉醉。

仕云端着酒盅,看着边上坐着的女子,偷偷地瞄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伊都立,想起旧事。

几年前,他初入侍卫处,跟着一个表兄到不远处的宅子吃过酒,当时坐在他身边的杨氏。

当时,也听说是良家,床笫之上,还曾邀他再来。

他却是因家里管得严,没有再过来。

谁会想到,她会成了自己个儿的小婶子?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伊都立已经有些醉了,已经有些不老实起来。脚下勾着身边陪酒女子的金莲不说,手也在那女子脸上摩挲着,嘴里气喘吁吁。若不是顾忌侄儿在旁,怕是他就要立时掀腰带了。

海子边的这些菜馆,养的都是私妓。

多是从南边买来的姑娘,专门招待内城权贵的。除非有人介绍,否则这边的菜馆鲜少对外接客。

一天不过是卖三、五席面,主要吃的是这个情调。

大清律虽规定,官员不得嫖妓,但是又没说不让官员吃酒。

这些女子,也不在妓册上,多以奴仆下人的名义圈养。

伊都立身边的,是个尚未开苞的少女,不过十三、四岁。今儿还是头一遭待客,哪里受得这个,已经羞得面红耳赤。想要求饶,还不敢,只能羞羞答答地受着。

伊都立却是爱这一口,抓了那少女的下巴,将手中的酒倒进她嘴里。

那少女不敢避散,被灌得一激灵,身子已经僵了。

伊都立已经忍不住,探过头去,在那少女的樱桃小口上啄了一口,起身将把她横抱起来,笑着对仕云道:“该干点正经的了,你也男人些,别跟个娘们似的。”说着,摇晃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仕云同他身边陪酒的女子,仕云为韩江氏的事犯愁,也吃了不少酒,有些醉意。

却是觉得身子发热,不过他头脑去清醒着,寻思找个什么理由,将身边的女子打发下去。

“哎,你……”仕云回过头,刚想要对那女子说话,就见那女子转过半拉身子,看着门口,脸上已经是两行清泪,露出几分凄苦无助来。

“你怎么了?”仕云见她这般,心里生出几分不忍,开口问道:“莫非,是我叔叔……负了你……”

想着叔叔向来风流,仕云心里生出这个念头。

那女子闻言,忙摇了摇头,将眼泪擦了,低声道:“奴家不认识那位大爷,月娘是奴的妹妹,她才十三……”说话间,眼里已经又涌出泪珠来。

仕云伸出手指,将那女子眼下的泪擦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这女子陪了半晌酒,但是因仕云不上心,没有留意她的名字。

那女子低声回道:“奴家叫晴娘。”

说话间,就听的外头隐隐地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晴娘脸色刷白,紧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看着甚是惹人怜爱。

仕云伸手,将她轻轻揽在怀里,道:“没事的,叔叔惯会疼人,你妹子没事的……”

怀中女子嘤嘤哭着,仕云只觉得口干舌燥,热得不行……

淳郡王府,内院。

韩江氏这几日就住在初瑜院子的厢房,今晚却是难以安枕。

虽然初瑜说的婉转,但是韩江氏也明白她话中之意,有一权势之人,想要纳她为妾。

若是她想要用守贞不嫁来做幌子,往后怕就是难以再嫁人。

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她早些嫁了,绝了对方的心思。

因是月初,外头没有月光,屋子里也漆黑一片。

韩江氏坐起身来,靠着床头发呆,哪里有说的那么便宜?

她一个寡妇,哪里就入得别人的眼,还不是她露了钱财,惹了眼。对方要是真不择手段之人,还会在乎她守了一次寡,还是守两次么?

这世上,哪里能靠得了别人呢?

曹家能庇护她如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嫁人……她虽没做过人家一天媳妇儿,却是见过堂婶、堂嫂们的日子。

整天里想着讨好丈夫不说,还要装做贤良,对待家里的妾室通房。

女人,哪里有好日子过?

失父失母,天地间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要是再变成了戏词里的弃妇、怨妇,岂不更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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