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05-19
在广州起义刚成功的那几天,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清廷还能保持着冷静的态度。隆裕太后整天唠唠叨叨、婆婆妈妈,几乎每隔几个钟点都要打听摄政王的去向,弄清楚国内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不过在最近两天的时间里,随着福建、江西、陕西、云南等省陆续通电宣布独立,其他各省的起义频频不绝,清廷终于知道江山的摇动了。
隆裕太后从每天的唠叨婆妈转变为以泪洗面;新近成立的宗社党表面上要重振纲纪,可私底下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北洋派的实力人物到处走动,尤其是徐世昌、唐绍仪等人,整天都在东交民巷出入,可是究竟是何目的谁也不知道。
咨议局和六部的官员们出走了一大批,全部都悄悄南下去了。
整个京城已然是风雨绸缪的局面。
在二月二十日这天,宗社党要求率兵南下镇压革命,甚至连行军的计划都制订好了,第五镇从山东直下江苏,第二镇由直隶过河南压制湖北,第四镇移师郑州,阻止革命军北伐反扑的可能。摄政王载沣也极力同意这样的决定,纵然他的同意显得那么仓促和着急,可大清就要完了,还能怎么样?
只是命令下出去了,满清的少壮派贵族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可是这三镇士兵竟然无一发动。若不是看到情势危急,生怕引发进一步的兵变,少壮派贵族们早就抓几个刁蛮士兵来开刀。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北洋六镇是唯一靠得住的部队,要是连他们都反了,大清就算真的咽气了。
到了二十五日,国内局面已经无法控制,各省独立的通电络绎不绝的传到京城。
东交民巷各国外交大使馆在英法两国大使的牵头下,联名向清廷递交了一份意见书,称在如此危急存亡之秋,唯当袁宫保一人能主持大局。这份意见书并非正式文件,仅仅是各国大使的私下建议而已,从这一点已经看出袁世凯在蛰伏了这么久之后已经开始动作了。
二十九日,载沣饮鸩止渴的以宣统皇帝名义下诏,任命袁世凯为陆军部总长,催促袁世凯尽快北上主持军政大局。对于这个消息,宗社党成员一个个呼天抢地、反对不止,称这是引狼入室,大清江山必然会断送在此贼手里。可是这样的呼声又能何如?
袁世凯原本还以为这件事会拖延到年关之后,没想到年关之前载沣就妥协了。不过他的野心岂能是一个陆军部部长就能满足的?当即他就以旧疾未愈,推脱了朝廷的圣旨,继续在家中过着闲暇日子,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大年过后再说。
三十一日上午,紫禁城中和殿。
首座一侧有一道帘子,隆裕太后正抱着宣统帝泣声不已。首座上的摄政王载沣一脸阴郁,双眼里还渗着血丝,一只手紧紧的扣着自己的朝珠。
大殿中央,大清王朝最后几个还能聚在一起的大臣们都站在那里,一个个愁云密布,只有几个少壮的人激怒不已。偌大的中和殿一时间没有声音,只有隆裕太后的哭声,还有小宣统帝时不时发出的咿呀声。
“大家伙说说呀,都说说呀,为今之计,可有对策?”载沣耐不住沉默,或者是沉默的烦了,于是戾气的叫了道。这突然的一叫,吓了一旁隆裕太后一跳,定了定神之后,竟收敛了一下哭声,在这个时候哭也是没用的。
“洋人都说了,如果不请袁项城出马,只怕就会中止那几笔贷款的尾款。在这个时候要是没了银子,别说平叛,咱们皇城内就乱够出乱子了。”肃亲王善耆拧着眉头首先接过话来。
“袁项城,袁项城,他就是一个贼,要是让他回来了,我大清肯定完,早晚。”宗社党代表,主战派核心人物铁良咬牙切齿的说道。
“宝臣,”站在肃亲王身边的庆亲王奕劻,两只手插在袖筒里面,上半身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双眼眯成一条缝,若是不仔细去看还以为这老头子站着睡着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着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成见?怎么着,你打算让凤山一个人把禁军调到南方去平乱吗?一开始你们几个人嚷嚷着要带兵南下,好嘛,我举双手赞同,你调得动嘛你?”
凤山脸色很不好,他最喜欢被拿来当挡箭牌。
铁良狠狠的瞪了奕劻一眼,冷森森的说道:“就你能耐?在这里人谁不知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跟袁世凯眉来眼去,当初就是你的馊主意,把兵权倒腾到袁世凯手里了。现在你还在这里装神仙、装愚公?”
庆亲王听到这里,眼睛睁开了一些,怒了起来道:“好小子,你骂谁!”
不等铁良开口,站在铁良对面的良弼也大骂了起来:“你这老狗,在这里该挨骂的除了你还有谁?要不是祖上给你的铁帽子,你今天早就滚回乡下去种田了!”
“你们……哼,你们这些小字辈懂什么?有本事你们去找民党拼命呀,就你们几个,去呀!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厉害,去南边就是死。哼,我说都是实话,都这份上了还指望什么?还能指望谁?”奕劻一边保持着自己长者的气度,一边没好气的反驳着。
铁良和良弼还要去骂奕劻,这时首座上的载沣狠狠拍了一下椅扶,大声喝道:“看看你们都什么样子,都成何体统?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这么谩骂?”
铁良和良弼都狠狠的瞪了奕劻一眼,一甩袖子,忍下这口气了。
奕劻再次卷起了袖子,眯起了眼睛,恢复了打瞌睡的态度。
那短暂的闹剧结束之后,没想到中和殿又陷入了沉默。因为大家都知道,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道路不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国内闹得那么厉害,纵然北方有十几万精锐兵力,可是一兵一卒都挪不动,做做装饰都让人不安宁。洋人们更是背信弃义,在这个时候拿贷款的尾数来要挟,大清的命脉眼下就靠着这少得可怜的输液在维持着,一旦终止,那就真的要大乱了。
可是如今朝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袁世凯狼子野心,岂能心甘情愿的让袁世凯重新上位?
这种矛盾的对立,正是这沉默无奈的根源。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难道你们就真的没办法了?”载沣急切的再次开口。
善耆又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还有办法吗?没了。没银子什么都没。说句中肯的话,赉臣(良弼字)、宝臣你们听了也别见怪,若是不让袁项城出来,那咱们大清就真的完了;让袁项城出来,咱们总还有一线机会。”
铁良喃喃的嘀咕着什么,不过大家都没听清楚。
良弼穿着一身新式军装,两只手插在腰间,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可是不服气也没办法,要是兵权在他手里,还会这么窝囊吗?
大殿随即处处是叹息,隆裕太后又哭了起来。
二月六日,载沣再次下诏,调任袁世凯为军机大臣,总理全国军务,令其十日内北上就职。袁世凯在得到这个消息,总算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在年关过后,正月初二这天就北上前往了京城。虽然在诏书里没有提及会让其担任总理内阁大臣,不过一旦北上之后,由他组阁之事是迟早的事,清廷早已经不信任那个老贪官奕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