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八章相亲（下）
（……每逢吃上什么盛宴，我就会想起在苏州军营那一顿残羹剩饭，在我心里，那是我这辈子吃得最好的一顿，那是跟我的兄弟们一起吃的……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洗尘宴会因为有了刚才大家看到的一幕幕上演，很多和曹小民关系密切的将领都大约明白了那一丝暧昧，在安排就座的时候都刻意地采取被动，并不因为自己想和曹小民畅聚便争取主席的一个位置。当曹小民坐下时又有了那种参加蒋介石家宴的感觉――他身边竟然是坐着宋美龄和孔氏姐妹！
真的奇怪，虽说自己的发型装束总在背后被人闲话，但要是别人说把自己的短发推广出去，自己还不一定高兴呢，说不定还会大发脾气怪责别人乱模仿自己……不过当曹小民这样赞许自己的头发的时候，孔令俊竟有一种自己要当上全军楷模的感觉！
就算自己并不看得起那些臭当兵的，但是骨子里谁不以征服象征着国家武力的军人为荣？自己要成为国军的女兵标准了！孔令俊没来由的心中涌起一阵阵兴奋和快乐，连看向曹小民的眼光都多了几分热情。
他不像个军人！孔令仪坐下来后感到有点心跳：以往其它将领在正式场合被自己的长辈介绍给自己时，总会带着点奉承或者局促不安，个别会直勾勾看着自己；但是这位名将却不同，他一边顺着宋美龄的介绍和自己非常有礼貌地认识一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那么和悦，那感觉就像一个大哥哥在关注一个小妹妹。喜欢看流行的她竟然有一种把他代入到男主角的冲动……好像文艺中那种文武双全的男主角也不少啊，他完全不是那种粗鄙的军人，他就是中文武双全的男主角！
“我的小民老弟平时不大爱吃肉，比较喜欢吃河鲜湖鲜，所以这顿饭的主菜全是水产，专门是为了给小民老弟好好补一补的……”戴笠把话题扯向了菜肴方面，开始活跃气氛。
“其实我一个金戈铁马的军人，哪里讲究什么吃喝的，只要不觉得饿就很满足了……到时候吃些什么特别菜肴戴大哥可要动手比我快让我看着好学学，要不连怎么吃都不知道那这人可丢大了……”曹小民可不是说笑或者谦让什么的，虽然他样子看上去很像说笑但其实心里真的在打鼓：上来的菜他十盘中倒有六七样看不出来是什么！
他真的连吃都不会吗？孔令仪一向注重享受，有时还会看不起那些不会享受的人，但是这时她却好像很担心曹小民真的不会吃一些稀有的山珍海味。
“老弟你这就谦虚了，谁不知道你东南西北的打，打到哪吃到哪，我看啊，在座就数你最会吃……”戴笠马上接过话题：“不过呢，老弟现在乃国之柱石，当哥哥的先尝尝有没有毒倒是应该的…..”说罢戴笠一边每道菜的介绍一边向女侍强调要先给自己分上来尝过没毒了才能给其他人添上。他说得有趣加上表情生动装出一副馋猫的样子倒是把一桌子的人都逗笑了。
在原来时空曹小民是在上海长大的，对于长江的江鲜倒是知道些，什么鲥鱼、刀鱼的，虽然自小家贫没吃过但见是见过的；偏偏今天的桌上他熟悉的长江江鲜却一件也没有，这还真让他有点奇怪了。他哪里知道在后世那些被称为长江三鲜四鲜什么的各种鱼类在这个无污染时代却都是长江上最普通的鱼，而且主产于下游，现在秋令时分是不对季节当然就不上桌了，但是长江水系够大，每一段可都有不同的好江鲜！
戴笠介绍的各种长江鱼类曹小民竟然一样也没听过！当他介绍到一道江猪（就是现在大家叫中华白鳍豚的东西）的时候更让曹小民惊讶：难道这时候的长江物种竟比后世多了那么多！？
席间，坐在曹小民下手的孔令仪和他相谈最欢，孔令仪挑起的话题要么就是欧美文学、艺术大师要么就是流行，有时候是整段地用英语表述。曹小民也不虞有他，就着气氛竟是英语来就和她讲英语，汉语来就讲汉语，有时谈论到一些关于中日问题的时候还说出了一段段的日语。他哪知道这就是孔令仪在试探：军统最高层一直怀疑曹小民出身并不是什么洋行小伙计而是回归的爱国华侨子弟，但因为曹小民的老家已经被日本人杀了个空，他们要调查也查不到什么；至于曹家一些远亲那是不管认不认得曹小民都指认他就是自己家族的人。对此调查蒋介石知道后命令停止了，他怕这些调查会影响曹小民的工作；但是，关于曹小民的出身传闻也就不胫而走了。
孔令仪本身很是抗拒那种父母包办的婚姻，也不喜欢军政人士；但是，对一个爱国华侨，受过高等西方教育的英俊的民族英雄不在抗拒之列！当她借着菜肴提起西方的一些饮食习惯和日本菜的时候，她发现曹小民对这些一点都不陌生，她更加在心里给曹小民定下了位：旅欧美或者日本的爱国华侨，也许是日本的可能性更大，为了避嫌回国以另一个身份为国家效力――他是个上等人！
口腹之欲人皆有之，曹小民当然也不例外，这一顿虽然他拘于礼节食相文雅但其实恨不得女侍把各盘中剩下的东西全盛到自己碗里！但是看着那些剩下来的菜肴，他忽然感到鼻子发酸了……
正在这时戴笠又挑起了话题：“我就说嘛，我老弟其实最会吃，他刚才和大小姐谈的那些日本风味，我听着可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家常菜呢……来，老弟，你倒是说说你吃了那么多地方，最让你难以忘怀的是哪一顿，都吃了些什么？”
也许是循规蹈矩了太长时间，也许是真的被触动到了，曹小民忽然很严肃地闭着眼睛一会，忍过了那一阵酸楚，他开始讲了……
“我生平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是在苏州，有很多好吃的，有烤鸭、切鸡、猪肘子，有的是做得火候未到，长官们咬了一口咬不动扔到桌子上了，还有的沾了烟灰……还有很多好喝的，有香槟、白酒、还有啤酒，是德国爱福牌的……那一天是军政部给我设的宴，趁大家喝得几分醉意我用生平第一件呢绒军装把这些吃剩的、吃过的都包了回去，后来在军营里和我的弟兄们再次吃了一顿，那真好吃……”曹小民说着，眼眶红了：“后来早上吃的粥味道也很好，是弟兄们舍不得把吃完的骨头扔了就拿来熬粥，味道真好……”
曹小民的一桌人、旁边的桌上所有人都沉默了，沉默蔓延开去，宴会上忽然静得连蚊子飞过都听得见。
“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就是那顿，吃过那一顿的人，吃过那顿世界上最美味的一顿的人我一口气能数出的只剩下五个了：我、李添豪、张景岳、刘青、‘砍刀’……其它的弟兄还在苏州，他们在等我杀回去，再吃上一顿……”没有喝酒，但是曹小民嘴里明显感到了那天晚上啤酒的味道……
从来不会关心前线将士死活的孔家两位小姐竟然在这一刻陪着曹小民眼睛发红！
出事了！宋美龄暗暗着急：本来她和蒋介石想的都一样，孔家两位小姐都是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人，虽说曹小民很优秀但哪会轻易看得上？但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就让她们先认识了曹小民，然后谆谆善诱，无论如何让她们中一个答应下来亲事就是了……但是宋美龄和蒋介石都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很明显性格古怪完全不一样的两姐妹都对曹小民一见钟情！
如果是别人，说起这些龌龊事，她只会觉得恶心，但是这一刻孔令仪竟然觉得心疼：他竟然在前线受过那么多苦，连别人的口水都要吃！她的心痛，隐隐作痛……在这一刻她竟然想起的是什么罗宾汉绿林好汉一类的，那种她原来无法理解的男人之间的情谊她忽然觉得能够看懂了……
“你们记住，手再长也不要往曹小民的部队里伸，那是个阎王爷，他真敢杀人！……别以为你们后台硬就什么都敢干，我告诉你们，就算是我、何部长也不敢轻易得罪曹小民！不管是谁如果敢害了他，那就得一辈子小心翼翼地过；说不好什么时候那些被他救过长江的官兵和那些跟他杀回来的官兵、甚至是路上走着的一个被他救过江的乞丐，都可能扑上来要了你的命……”孔祥熙有一天在书房里教育几个家族里在军需部门做事的后生时说的话忽然在孔令俊的耳边响起来……这个男人，他竟有着不用一分钱就能让那么多人给他卖命的本事！？
忽然孔令俊觉得身边这个红着眼的男人竟有着一股气吞山河的霸气，她一直以来仰慕追求的霸气！
……